張嵐紮緊繩扣後又用力拽了一下,回過頭對我說:「捆結實了。」
我木然地看著她,又看了看楊帆。楊帆在她的腳下被捆得結結實實,但是依舊還在又哭又笑地嘀咕著:「為什麼不會死呢?為什麼殺不死呢?他們……到底是誰讓你這麼做的?為什麼……」
「你怎麼了?」她帶著莫名的表情看著我。
「沒怎麼……你,真的看不到黃海嗎?」
她愣了一下,說:「你別嚇唬我,自打剛才你就這麼說,黃海在哪裡?」
我默默地抬手指給她看。
黃海,確切地說是黃海的屍體,還毫無表情地站在半堵矮牆外,木然地看著泥濘的院落,彷彿是在沉思——如果沒有胸前那個還在汩汩流血的可怖傷口。
張嵐小心翼翼地向著那個方向看去,狐疑地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到矮牆邊向外張望著。
此時她幾乎和黃海面對面。
我驚恐萬分地看著這個恐怖的場面。
「什麼都沒有啊?」她回過頭用古怪的眼神表示質疑。
「可是……」
「好了。」她用明顯哄小孩子的腔調說道,「沒事了,等結束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我沒再解釋,默默地點了點頭。
「對了,書在哪裡?」張嵐的表情中帶著急切。
「在他包裡,包在禮拜廳……」還沒等我說完,張嵐已經轉身跑了進去,沒一會工夫她抱著那本厚厚的書出來了。
「終於……終於拿到了!」
我也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去。
「進去看,否則被雨打濕了……還有,他怎麼辦?」張嵐收起書指了指被捆著的楊帆。
那個可憐的孩子像是一條被撈上岸的魚一樣側躺在地上,手腳都被張嵐的背包帶牢牢捆住——那是張嵐出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儘管我反覆解釋這個孩子已經崩潰了也無濟於事。
「我不知道。」我嘆了口氣。
「我們先把他抬回去吧,否則在這裡也是淋著。」
我回頭看了一眼,黃海的屍體依舊呆滯地站在牆外,一動不動。
五分鐘後,我們拖著楊帆回到了禮拜廳內。
這裡除了能避雨外,已經絲毫不值得留戀了,它陰冷、黑暗、潮濕。
「要是還能生起火就好了。」張嵐抱著雙肩縮在篝火的灰燼旁,那裡還有些未燒盡的木炭尚存星星點點的火光。那些小亮點看起來還不如菸頭大,所以每次當手電筒的光柱掃過去的時候,火星立刻變得暗淡無光,只能看到些許青煙。
「嗯。」我盯著篝火灰燼中的亮點在走神兒。
「楊帆是怎麼回事?」她抱著身體搓了搓雙臂外側,然後打開楊帆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了那本黑色封皮的書放在膝蓋上翻開後,對著仍然在嘀咕的楊帆努了努嘴。
我慢慢把剛才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她——除了對話部分,我懶得說了,然後問:「你真的一點都沒聽見?剛剛動靜那麼大。我記得你平時不是睡那麼死的。」
「嗯?」她揚了揚眉,「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在關鍵時刻沒幫著你?」
「不是,只是……」
「這些天我累壞了,最開始只是想閉會兒眼,沒想到就睡過去了,就是這樣。」她的表情顯出一種冷漠的態度,那表示她沒興趣解釋什麼。
「嗯……」我還是按照以往的習慣,沒再把這種有衝突可能性的話題延續下去。
「這本書……好奇怪啊……」
「怎麼了?」這次我沒再湊過去,而是等著她告訴我。
「你看。」張嵐把手電筒遞過來,然後並排坐在我旁邊,把書攤在膝蓋上指給我,「書頁的確是羊皮紙,但是這也太乾淨了!」
「有什麼奇怪的嗎?這本書很珍貴,當然被保護得很好很乾淨了……」
「不對,這本《黑暗默示錄》假如真的第一次出現是在第四次十字軍東征期間,那麼最少也有八百多年了,實際成書年代應該是更久遠對吧?對了,你知道年代久遠意味著什麼嗎?我說了,這可是羊皮紙!潮濕、氧化、翻閱造成的破損、發霉,等等,等等,但是在這本書上一點這類痕跡都沒有,倒是書頁邊角莫名其妙地磨破了。我覺得那破損像是故意造成的,因為它很乾淨。」
「你是說,這本書是假的?」
「我不知道,但這的確很奇怪。還有,我仔細看過了,這些羊皮紙肯定是嶄新的,並且沒寫過字。」
「你怎麼知道的?」
「它上面沒有刮痕?」
「為什麼要有刮痕?」
「在過去羊皮紙也是很珍貴的一種書寫材料,所以在用過之後會翻新——刮去原有的字跡,再修復平整,然後重複使用——但是這本,連刮痕都沒有。這不對。」說著她快速地翻過每一頁,把那些羊皮紙弄得嘩啦嘩啦響。
「如果是假的,這些人都白死了……可為什麼黃海和陳平那麼肯定這件事?」
「也許,真的還沒被找到?或者說,這本書就是這樣的?」張嵐合上書翻過來調過去地看了看外觀,「外觀……跟我在網路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網路上有那本書打開的樣子嗎?」
「沒有。」
「那就是說,這本書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沒人清楚了?」
「我怎麼知道?」
「死了這麼多人,出了這麼多事,你居然到現在都不清楚這一切是真還是假?」
「你什麼意思?當初你就可以選擇離開,但是你卻沒走對不對?」
「我……」我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因為此刻她是一種惱羞成怒的狀態,我說什麼肯定都沒用。而且,現在再說這些話也晚了,因為一切已經發生了。
我們都好一陣沒說話,只有楊帆含糊不清的嘀咕和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原來是這樣……」張嵐先打破了尷尬的沉默,不過是用自言自語的方式——對此她很擅長。
「怎麼?」
「我知道楊帆為什麼會崩潰了。」
「為什麼?」
「他說過,他曾經做過很多噩夢,都是關於被他殺死的女孩的。我覺得那其實是他的自我譴責——畢竟楊帆還是個孩子。但是因為他的壓力過大,所以他會反覆夢到那個女孩,這時候他自然而然地也就認為那是冤魂一類的東西。這種壓力一直在他心裡累積,但並不明顯,因為只限於在特定的那一個人身上。不過當他到了這裡,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被捲入殺戮之中後,並且殺了黃海,那種心理問題就爆發出來了。接著你們又產生了群體幻覺,那種壓力造成的幻覺反覆出現,勾起了他原本所懼怕的那些——女孩的冤魂——無法殺死。更重要的是,楊帆的目的是殺了你,假如真的殺了你,卻又出現了你復活的幻覺,那他該怎麼辦?這也就在潛意識中再次觸發了他所最懼怕的恐懼感,所以他才能看到黃海的復活。」
「但我也看到了……」
「不!」張嵐不耐煩地打斷我,「我說了那是你們的群體幻覺,你最開始看不到對不對?然後你被楊帆和承受不住壓力的張昭輝所暗示了,然後你就看到了。」
「可是……」
「沒有可是,你想想看吧,最初你什麼都沒看到,直到他們告訴你‘我看到了死人復活’你才看到的,而且你看到的是當時和你在一起的楊帆所說的景象,我是指羅瞻。」
「可是楊帆並沒說他看到了黃海,我自己就看到了。」
「因為你已經被暗示了。說不定楊帆看到的和你不一樣,他看到了被他殺死的女友或者別的什麼,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我轉過頭看了看楊帆,此刻他正一聲不吭地縮在地上瑟瑟發抖。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試試,於是我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俯下身看著這個驚恐的孩子:「楊帆?」
他沒搭腔,而是繼續把身體縮得更緊。
張嵐搖了搖頭,拿著手電筒也走了過來,她俯下身摸了摸楊帆的頭髮,而楊帆被嚇得一激靈。
「楊帆,你還好嗎?」
「我、我,鬆開我。」
「不行。」張嵐搖了搖頭,「你太危險了,剛才你要殺了周啟陽,你記得嗎?」
「鬆開我!」
「聽我說……」她扳過楊帆的臉看著他的眼睛,「你看到牆外站著誰?」
楊帆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帶著哭腔說:「沒有、沒有,我誰也沒看到!放了我,我不會傷害你的,真的,放了我!」
看起來他似乎很怕張嵐?我決定還是自己問:「還是我來吧。」
但是沒想到楊帆似乎對我更加恐懼,他邊扭動著身體往後蠕動著,邊幾乎是用哀求的口氣哭著說:「別過來,別過來!」
「算了吧,放棄吧,剛剛他要殺你,現在就算稍好點了,也肯定沒完全緩過來。」張嵐嘆了口氣站起身。
我有些不甘心,蹲著往前又湊了一步問道:「楊帆,別怕,我是不會殺你的,你告訴我牆外有誰?」
他愣愣地看了我一會,然後無力地垂下頭,嘴裡喃喃自語著:「完了……徹底完了……他們來了……」說完他虛弱地大口大口喘息著,每一下的呼氣遠遠要比吸氣重得多,那樣子彷彿虛脫了似的。
「誰來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來了,來了……來吧,這樣我就可以醒了……」
看起來他的狀態似乎是要昏厥過去,於是我抓住他的肩膀低聲地問:「誰要來了?」
他嘴裡咕噥了好幾句後我才勉強聽到了兩個字:「外面。」
我站起身膽顫心驚地轉過頭看向禮拜廳的正門外,外面看起來要比裡面亮得多,所以能清晰地看到門外的空地上站著幾個人影。
「怎麼了?」張嵐莫名其妙地盯著我,又順著我的目光看了看門外。
雖然我並沒看清門外那幾個人影是誰,但是從她什麼都沒看見這點我就知道了,那一定是復活了的屍體。
此時我已經完全混亂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幻覺?還是……等等!我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剛剛張嵐在分析的時候,我就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似乎不對勁,但是最初並沒有搞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現在突然想起來了,她曾提到「他說過,他曾經做過很多噩夢,都是關於被他殺死的女孩的……」關於對話的部分我是儘可能簡短地講給張嵐的,而且我記得在楊帆說這些話的那個時間段,用張嵐自己的說法是:還未醒來,而是在裡面睡覺。如果真是這樣,楊帆那番話的內容按理說她應該是聽不到的,除非……除非她早就醒來了,並且在禮拜廳後門附近(楊帆的聲音並不大,所以她至少要到那個位置才能聽到)。也就是說,楊帆倒地後過了幾分鐘她才跑出來說自己剛剛醒。她在撒謊。
張嵐為什麼要這樣?
一直潛伏在心底的那絲不安漸漸擴大,並且開始蔓延。
我轉向她:「你真的什麼都看不到嗎?」
「你認為我撒謊?」她又擺出那副不屑爭論的架勢。
「不是,只是想確認一下。」我掃了一眼門外,那幾個人影離教堂越來越近了。
「周啟陽,我覺得你……」
「你的手機在你身上嗎?」我打斷她。
「什麼?」
「我要打電話向船主求救,然後我們帶著楊帆離開這裡。」
她詫異地看著我:「你瘋了嗎?這裡死了這麼多人,那個男孩精神又不正常,誰會相信我們說的,他們一定以為是我們……」
「你的手機在哪裡?」我用堅定的聲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都在大包裡,被你弄丟了。」
我認真地想了一下,反身找到楊帆的包,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在了地上。
門外那幾個行動緩慢的人影越來越近了。
我用牙齒咬住手電筒,開始在那堆雜亂的物品中翻了起來。我的首要目標不是手機,而是他從船上卸下來的零件。
但是沒找到。
我側頭看了一眼,此時讓楊帆回答問題恐怕已經不可能了,他又在渾身顫抖地嘀咕著什麼。
「你是在找他的手機?他逃了一年了,怎麼可能有手機呢?」她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我在翻找著東西,但還是留意到了:她所說的內容,是楊帆在剛剛開始打鬥後不久告訴我的——這意味著張嵐在那時候就已經醒了,並且聽到了一切。
「是的,很可能,但他有手機,因為我找到了。走,去碼頭打求救電話。」我直起腰看著張嵐,但是把翻出來的那部銀灰色的翻蓋手機緊緊地攥在手裡。
「可是……」
「沒有可是。」我拉起她的手,「楊帆就放在這裡,我們去碼頭。」
「周啟陽……」
「住口!」
張嵐被嚇了一跳,想必她從未見過我現在的樣子。
我掃了一眼門外和後門,看來已經出不去了:那幾個僵硬的人影幾乎擋住了門口,而黃海此時站在後門的門外。
這真的是我的幻覺嗎?
我拉起目瞪口待的張嵐,向窗口跑去。
這次她沒再問為什麼,而是順從地跟著我從窗口翻了出去。
在路過禮拜廳大門的時候我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認出了李曉亮、羅瞻、陳平、馬小田。
他們都復活了。
假如那個樣子也算「復活」的話。
外面的雨已經完全停了,天空中的烏雲散去了不少,甚至還露出了幾小塊星空。那看起來讓人很安心。
一路上張嵐沒再多說,而是抱著那本羊皮書緊緊跟在我的後面。
雖然沉默著,但我的腦子始終沒停下來,一直在考慮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我真的想不透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半小時後,當碼頭出現在前方視野中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因為那看起來很熟悉——在夢中我曾見到過這個場景:遠遠的有一處碼頭,更遠處則是茫茫一片灰暗,除了一條模糊的海平線之外,看不到天空,只有無盡的陰霾……是的,就是那個夢,夢中我總是跑不到張嵐的身邊,而她在我眼前被風撕成碎片……
「終於到了,累死我了,你跑得真快!」張嵐氣喘吁吁地打斷我的回憶。
我沒吭聲,快步走到碼頭的盡頭翻開那部舊手機的蓋子,按住開機鍵。
幾秒鐘後,螢幕閃爍了一下。
很好,手機能用,它在暖機、預讀。我忍不住鬆了口氣。
張嵐並沒跟過來,而是站在碼頭和陸地銜接的地方看著黑色的海水發呆。她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嗎?
我不知道。
手機發出叮叮咚咚的一陣響聲,主界面打開了。
我急切地看了一眼螢幕,沒有信號,一格都沒有。於是我把手機舉向空中變換著角度嘗試著找到一個能接收到信號的位置。
幾分鐘過去了,什麼都沒有。
我轉過頭看著張嵐,她似乎始終沒在意我的一舉一動,而是自顧自地東張西望著。
她應該這樣嗎?
「你當初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是怎麼打出來的?為什麼現在沒有信號?」
「嗯?什麼?」她裝出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
我重複了一遍。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邊就是這樣的,信號時有時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沒有一點規律嗎?」
「沒有。我當初就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跑到這裡打的電話,結果很意外,居然有一格信號,於是就打給你了。」雖然離她有一段距離,但是她態度中的閃爍還是被我捕捉到了。而且,她對這件事情顯得極為不關心。
也太漫不經心了吧?
她,應該這樣嗎?我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先前問過自己的問題。
「你隨便試了一次就有信號了?」
「不是啊,我自打背包丟了就一直往碼頭跑,給你打電話,試了好幾次,直到打通為止。這裡就是這樣,說不定兒什麼時候有信號的。」說完她又漫不經心地把眼睛瞟向別處。
她在撒謊嗎?
「那我們在這裡等等看,看看一下會不會有信號。」
「可是……」
「我要等。」
「好吧。」她悻悻地看了我一眼後坐在了岸邊的一塊石頭上。
我不甘心地又舉著手機看了一陣,信號顯示那欄是空的,不過好在電量欄還有一小半。我疲倦地蹲下身,痴痴地看著遠方。
天空中的雲又開始聚集在一起,遮擋住了剛才還能看到的那幾片破碎的星空。這使得天連著海組成了一大塊完整的灰黑色區域,像是無邊無際的巨幅幔布,把一切都遮蓋住,除了碼頭下面黑色的海水,什麼也看不到。
漸漸地,黑色的海水中有什麼東西浮現出來,就在離我所站位置不遠的地方。
那是什麼?
慢慢地,我看清了,那是一張蒼白的面孔。
那張臉我好像認識。是誰?
緊跟著,很多張同樣蒼白的面孔紛紛從漆黑的水中浮現了出來。它們緊緊地擠在一起,各自的臉部甚至被擠得扭曲變形了。這些臉好像我都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我俯下身,趴在碼頭上仔細分辨著離我最近的那張臉。
看起來「他」是一個男人,三十歲左右,幾絲凌亂的頭髮隨著水波無助地漂蕩著。鼻梁還算堅挺,而薄嘴唇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緊緊地抿著……眼睛,是閉著的……這張臉……彷彿很熟悉?那……是……是我的臉!
那是我的臉!
我驚恐地看著那張臉慢慢浮出水面,離我越來越近,但是我卻無法動彈,甚至無法把目光移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來越清晰!
就在即將浮出水面的時候,他雙眼猛地睜開了!我沒有看到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在眼眶中。
他緩慢地張開了嘴,裡面湧出渾濁的黑水,並且向我噴了出來。
「啊!」我大喊了一聲後驀地回過神,向後跌坐了下去。
「怎麼了?」張嵐站起身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水下……」我驚魂未定地回過頭掃了一眼碼頭下黑色的水面,什麼都沒有。
「你……又出現幻覺了?還是看到死人了?」她走了過來。
「不是……」我站起身退後了幾步,使自己離碼頭遠了一些。
「是不是這幾天你累壞了?」
「可能吧……你怎麼了?」我看到她突然驚恐地望著我的背後。
我神經質地回過頭,見到了令我永生難忘的一幕:從漆黑的海水中慢慢走出來一些人影,「他們」的動作緩慢而僵硬,看起來和復活後的羅瞻、黃海、馬小田、陳平很像。
「這、這是怎麼回事?」張嵐驚恐地看著我。
我知道,她也能看見了。
「我想、可能是、因為你手裡的那本書吧……」
「《黑暗默示錄》是真的……」她低下頭痴痴地盯著手中的書。
「快走。」
「再等等……」
「不,快走!」我不由分說搶過她手中的書,拉起她就跑。
張嵐在我身後說著什麼,但是我一個字也沒聽見,耳畔都是奔跑時的風聲。
我們幾乎是衝進樹林的,在這之前的一剎那,我看到身側很近的地方有個人,是張昭輝。
不過,她的面孔雖然對著我,但身體卻是扭向後面,一百八十度。
我知道,她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