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出現了她的媽媽。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出現了「神奇」微笑──這個名稱其來有自,因為當她不生氣的時候,一切真是美好,她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但是,她的笑容卻越來越少。
媽媽在夢裡提到了自己,爸爸的事也說了一些。現在,她的爸爸媽媽相處得比較好,已經不再吵架,她媽媽告訴她,在她離家的這段時間裡,他們都做了些什麼,工作、生活、家庭各方面都有,她甚至還列出他們用錄放影機看過的影帶清單,不過,都沒有她喜歡的電影,他們在等她愛看的片子,她喜歡聽媽媽說這些,她還想問媽媽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回家,但是,媽媽在夢裡卻聽不到她講話,她彷彿是透過螢幕與媽媽對話,不論她怎麼努力都一樣,而且,媽媽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好冷酷。
有人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她醒過來了。
小手在她的頭部和枕間來來回回,還有個溫柔的聲音輕哼著歌。
「是妳!」
她太開心了,居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但重要的是,這個小女孩並非她的憑空想像。
她告訴這個小女孩,「我等妳好久了。」
「我知道,但是我之前不能過來。」
「為什麼他們不讓妳來?」
那個小女孩看著她認真的大眼睛,「不是,因為我很忙。」
她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在忙些什麼事情,所以不能過來看她,但現在這也不重要,她有成千上萬的問題想要問她,一開口就是她打從心底想要知道的事。
「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雖然只有她自己被綁在床上,其他人都可以在這個巨獸的腹腔裡自由活動,但她卻以為那小女孩跟她一樣,也是個犯人。
「這是我家。」
這個答案讓她嚇壞了。「那我呢?我為什麼在這裡?」
小女孩沒有說話,又專心梳理著她的頭髮。她知道小女孩刻意迴避她的問題,所以她也不強求──總有一天會知道答案的。
「妳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微笑回答:「葛洛莉亞。」
她湊近看著這個小女孩,「不是……」
「『不是』?什麼意思?」
「我認識你……妳的名字不是葛洛莉亞……」
「沒錯啊。」
她拚命回想,真的,她以前看過這小女孩,她很確定。
「牛奶盒上有妳的照片!」
那小女孩還是聽不懂,「我最近才過來的,最多也只有四個禮拜。」
「不,那至少是三年前。」
小女孩不相信她的話,「妳弄錯了。」
「沒錯,妳爸爸媽媽還有上電視,請大家幫忙找妳!」
「我父母都過世了。」
「不,他們還活得好好的!而且,妳的名字是……琳達!妳是琳達‧布朗!」
那小女孩的表情僵住了,「我是葛洛莉亞!妳說的琳達是別人,妳搞混了。」
她聽到小女孩的聲音都變了,決定不要再逼問下去,她不希望小女孩走開,又把她一個人留下來,「好,葛洛莉亞,妳喜歡什麼名字都可以,我一定是弄錯了,真是對不起。」
小女孩心滿意足點點頭。之後,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小女孩繼續用手指梳著她的頭髮,而且自顧自地唱起歌來。
她又換了別的主題,「我好擔心,葛洛莉亞,因為我的手臂動不了,而且還一直發燒,還有,我常常會昏過去……」
「妳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要看醫生。」
「醫生只會把事情搞砸。」
這些字詞從小女孩口中說出來,不太真實,她應該是曾經聽某人這麼說過,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成為自己的辭彙,現在,因為她的關係,小女孩又再次重複這些話。
「我快死掉了,我有感覺。」
兩顆大大的淚珠滑落下來,葛洛莉亞不再說話,幫她擦去了臉頰上的淚,隨後繼續看著自己的手指頭,沒有理會她。
「葛洛莉亞,妳懂我的意思嗎?如果妳不幫我,我會死。」
「史提夫說妳會康復。」
「史提夫是誰?」
小女孩愣住了,不過還是說出答案,「史提夫啊,就是把妳帶來這裡的那個人。」
「妳是說,綁架我們的人!」
小女孩又盯著她看,「史提夫可沒有綁架妳。」
雖然她不希望讓小女孩又發脾氣,但是這種說法她萬萬不能接受:因為這是她活下去的理由,「真的,他綁架我,也綁架了妳,我很確定。」
「妳搞錯了,是他救了我們。」
她真的不想發脾氣,但是這個回應已經讓她忍不下去,「妳究竟在胡說什麼?從哪裡把我們救出來?」
葛洛莉亞陷入遲疑,躺在床上的她開始流淚,出現一種怪異的恐懼。葛洛莉亞後退一步,但是她的手腕卻被緊抓不放,她想要掙脫,甩開她,但是,如果沒有得到答案,絕對不會輕言讓她離開。
「誰?」
「法蘭基。」
葛洛莉亞緊咬著嘴唇,她本來不想說出口,但還是講了。
「誰是法蘭基?」
葛洛莉亞成功掙脫,畢竟她太虛弱了,沒辦法繼續抓著她。
「我們還會再見面?對不對?」
葛洛莉亞轉身要走。
「不要,等等,不要走!」
「妳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不要!別走!妳不會回來了!」
「我會回來看妳。」
小女孩真的離開了。她的淚也跟著潰堤,體內湧起一團絕望的悶氣,哽在喉嚨裡出不來,散逸在整個胸口,她哭得抽抽答答,在黑暗中尖聲叫喊,更讓她扯破了喉嚨。
「求求妳!法蘭基是誰!」
但,完全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