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就是一夜。
那些醜陋猙獰的面孔看得久了, 慢慢竟然也就麻木了。兩個女孩兒體力不支, 陡然放鬆下來就立刻困意上了頭,但是她們又不敢睡, 生怕再發生什麼靈異事件來不及跑。
杭清不由出聲道:「你們都可以休息, 我幫你們看著。」
樂彤和阮瀅都露出了感動的神色,但她們都開口準備拒絕。看蘇淩水的樣子, 他們來守著他還差不多……
「你來看著?」不等她們開口,傅雲京就先笑出了聲:「我和你一起看吧。」
杭清就等著傅雲京自己投上門來了,他點了點頭:「好。」
樂彤張了張嘴, 還想拒絕。
尹嘉炎出聲了:「這個時候保存體力, 是最明智的做法。」
兩個女孩兒也知道她們的體力不夠, 這時候雖然覺得不大好意思, 但最後還是乖乖靠沙發上去睡覺了。地面上鋪就著的地毯很平靜, 並沒有什麼人臉浮動出來, 看來是不需要他們用屁股去坐了。
杭清懶懶地走到榻榻米旁睡了下去。
傅雲京看了一眼尹嘉炎:「你不睡?」
尹嘉炎看向了杭清:「我不放心。」
傅雲京恢復了正色,淡淡道:「可以輪流看守。」
尹嘉炎這才立刻鬆了口,也靠著沙發, 就著那個姿勢就打算入睡。杭清掃了他一眼。這個姿勢睡覺的話,第二天還要不要脖子了?而且,白天大家休息的時候,尹嘉炎似乎也沒睡吧?
杭清拍了拍身邊空出來的一塊地方:「過來這裡休息吧。」
尹嘉炎睜開眼,怔了怔:「我嗎?」
「嗯。」
尹嘉炎頓了一下。就在杭清以為他是不好意思過來的時候,尹嘉炎突然站起身走到了榻榻米旁。「冒犯了。」尹嘉炎說著才卸去一身的防備, 仰面躺了下去。
傅雲京:「……」
傅雲京倒是只能靠著沙發,委屈地蜷起他的大長腿了。靠上沙發以後,傅雲京本能地往杭清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對方卻根本沒有看他。傅雲京的目光不由得向下滑去,他這才注意到,少年竟然一直穿的都是睡袍。之前他也就躺在少年的身邊,所以並沒有這樣清晰而專注地打量過。
而現在……
因為平躺下去的關係,他身上的睡袍往下墜了墜,腰間繫上的帶子勒住了睡袍,好歹沒有讓少年那雙大白腿都露個乾脆。但就算是這樣,從傅雲京的視角看過去,少年的模樣依舊透出了幾分誘人味道。怎麼會有人喜歡常常穿著這樣的睡袍呢?
傅雲京呼吸變得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長得這樣好看,又穿成這個模樣……簡直是再完美不過的同性對象。
「為什麼要看我?」杭清突然睜開了眼。
傅雲京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神:「好奇。」傅雲京坦然且從容地道。
杭清沒再追問了。好奇也是正常。任誰在一個雨天,進入到一個鬧鬼的古堡,在裡頭見著了一個獨居的少年,都會忍不住好奇,甚至是懷疑的吧。
但杭清雖然不問,傅雲京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為什麼總穿著睡衣?」
杭清想了想:「因為多。」
「多?」傅雲京挑了挑眉,顯然有些摸不著頭腦。
「嗯,衣櫃裡都是它。」杭清平靜地道。
但傅雲京看著他那張冷淡姣好的臉,隱隱覺得背後一定隱藏了什麼。
當然,不可能是跟什麼鬼故事有關。大概是與這少年的特殊癖好有關?
傅雲京再度陷入了沉思中。
這頭杭清也突然間接收到了提示:「反派好感度增加十五點。」杭清隱隱有些明白,為什麼系統會給他選擇這樣的一個身份了。對於傅雲京這個角色來說,沒有什麼比神秘的東西更能吸引他的目光了。那麼當杭清化身為鬼的時候,傅雲京就注定會對他充滿了好奇。
杭清張了張嘴,原本想要說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又嚥了回去。以傅雲京的性格,越是主動去招惹他,越是會敗他的好感度。所以……還是繼續冷淡著吧。這樣,杭清倒也覺得很輕鬆。
杭清再度閉上了眼。
傅雲京再朝對方看去的時候,就見對方平靜地躺在那裡,再沒有要睜開眼的意思,那瞬間,傅雲京竟然生出了點兒遺憾的味道。他抽了根煙出來,點了半天打火機,卻怎麼也點不出火苗來。傅雲京只能皺著眉將煙和打火機又放了回去,語氣意味不明地道:「還說要看著……逞能!嗤。」
牆壁上的人臉還在扭動,茶室中的燈光似乎漸漸暗了下來。傅雲京這一刻心底彷彿冰封一般,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這樣的看守太枯燥了。
傅雲京忍不住又看向了杭清,看著看著……天似乎突然之間就亮了一般。外面的雨也慢慢小了下來。明亮的光照進了茶室,牆壁恢復平靜。整個茶室安靜得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好像昨天什麼也沒發生過。
傅雲京的眸光閃了閃,隱約有了個猜測。
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
「沒事了?」樂彤怔了怔,從沙發上爬起來。
尹嘉炎聽見動靜,也立刻爬了起來,他皺著眉,身上禁慾嚴肅的味道更濃了幾分:「恐怕沒這樣簡單。」
杭清估摸著他們也猜到了,就乾脆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了:「這個古堡早晚都會有不同的變化。」
「早上代表新生,中午過後,一切開始腐朽?什麼魍魎魑魅都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出來?古堡就開始鬧鬼了?」傅雲京搶了話,目光緊緊盯住了杭清。
「是。」杭清淡淡地道。
「之前為什麼不說?」傅雲京的目光盯得更緊了。
「你們來到一個地方,我卻告訴你們,這個地方鬧鬼,還早晚都有變化……」杭清面不改色。
樂彤插嘴道:「一般人可能會覺得你有病……咳咳,當然我們不這樣覺得啦!」
「所以,這個時候說最合適。」
傅雲京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唇上,笑道:「巧舌如簧。」
杭清總覺得這四個字被他生生說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像是還有著更深的含義包裹在其中。
樂彤的聲音打破了這一霎的尷尬氣氛:「阮瀅好像發燒了……」
「沙發上太冷了,昨晚該拿個毯子給她。」杭清說著走近了雙眼緊閉的阮瀅:「抱她去臥室,這裡沒有退燒藥,有點麻煩。」
傅雲京一把推開了他:「就你,能把人抱得起來嗎?」話音落下,阮瀅就被抱了起來。傅雲京還轉頭看了杭清一眼,那一眼頗有些調笑的味道。
杭清立刻就別開了臉。
傅雲京彷彿愛極了他的這個反應,臉上笑意不由得更濃了一些。
「臉皮薄……」傅雲京低低地笑了一聲,這才出了茶室。
樂彤笑了笑,和杭清一塊兒往外走:「蘇先生以前很少和人打交道吧?」
「嗯。」
「難怪……」樂彤感歎了一聲,「好想寫個蘇先生這樣的主角啊!」
杭清深思了一下。
他這樣的,大概只能做配角。還得是反派那種。
杭清淡淡笑了一下:「我沒什麼可寫的。」
樂彤看著他的笑容呆了呆,平時越是冷淡疏離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就越是讓人無可抵擋。她忍不住低聲道:「怎麼會?有太多可寫的了。古堡中的神秘少年……」樂彤越想越激動,絲毫沒發覺到,這要是擱在她的文裡,就是個反派的標準配置。
他們走過的路已經恢復了如常。
古堡又恢復到了之前古樸美麗的模樣,樂彤忍不住道:「真美麗啊。」
尹嘉炎在後面聽見這句話,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他卻覺得這個地方極其的醜陋,那是一種本能的感覺。像這樣的鬼屋,一旦撤去幻象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尹嘉炎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了杭清的身上。這個人呢,他會不會有變化。
剎那間,尹嘉炎竟然生出了點遺憾和不捨的感覺。
但是回頭細細去感受的時候,尹嘉炎又覺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大概……大概只是人對於美好的東西,本能地生出的珍惜。
嗯,就是這樣。
這頭樂彤還在歡快地腦補,如果以少年為主角的話,能寫什麼樣的劇情。
杭清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尹嘉炎在背後問。
「沒什麼。」杭清垂下了眼簾。這個古堡是受控於他的,但是杭清懶得去控制,打算就讓它自己安安靜靜走劇情。可是就在剛才,他感覺到,古堡隱隱在脫離他的掌控了。是因為傅雲京動手了嗎?
杭清突然想起了昨晚,等到其他人都睡著以後,傅雲京隱隱地說了句:「……沒意思。」
傅雲京嫌棄古堡裡玩兒出的花樣不夠有意思,所以決定親手來玩兒個大的?這不會就是反派決定玩兒死男女主角的原因吧?杭清覺得有些可笑,但是轉念一想,以一個靈異世界的設定,這也沒什麼可笑的。許多鬼片裡的鬼和被害人半毛錢也沒有呢,只要你來,我就一定弄死你,這已經成為定律了。大概只有中國的鬼怪傳說,才講究一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哪怕做鬼,也要做個三觀正直、不濫殺無辜的鬼。
杭清恢復如常,繼續往前走:「先去看看阮瀅。」
「對!」樂彤應了聲,忙跟著加快了腳步。
他們很快拐進了臥室中。
傅雲京坐在椅子上,聽見他們的腳步聲立刻就抬起了頭:「來了?」
樂彤打量了一眼這個臥室:「之前我們好像沒來過這個房間。」樂彤轉頭問杭清:「我能看一看嗎?我想找一找線索。」說完,樂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以。」
樂彤就立刻在房間裡找了起來,傅雲京坐在那裡沒有動,只淡淡道:「在你們磨蹭的時候,我已經給她餵了藥了。我帶了醫藥包。」
杭清看著傅雲京淡定坐在那裡的姿態,瞬間反應過來,傅雲京應該已經將這個房間翻過了。
果然,樂彤翻了一遍,一無所獲,她頹喪地走回來,低聲道:「我們現在也不知道能離開這裡嗎?」
尹嘉炎主動出聲:「我去看看。」
杭清心底浮現了幾個大字——太天真了。
既然這是一個靈異世界,那麼靈異套路不會允許他們離開這個世界。
果不其然,等到阮瀅漸漸清醒的時候,尹嘉炎沉著臉回來了:「……接連大雨,道路被沖毀了,還有部分山體滑坡。」這時候下山,無異於自尋死路。當然,他們留在這裡,也多半是被玩兒死。
樂彤喃喃道:「標準結局啊……所有的偵探文和恐怖片裡,必然有個淪為死地連接不上外界的地方。有電話的,線一定得斷。有手機的,一定得沒信號。有橋的,一定得斷。我們這是要送人頭啊……」
尹嘉炎縮緊了眉頭沒有說話,阮瀅剛一醒來,就聽見了這麼一段話,差點又被嚇得當場昏過去。
傅雲京倒是神色輕鬆,他甚至還笑了笑:「蘇先生一定有辦法的對吧?蘇先生在這裡住了那麼久,當然會牢牢護住我們的,擔心什麼?」
樂彤張了張嘴,看了看杭清的模樣,沉默了。
尹嘉炎則表現得更明顯一些了,他擰起眉:「蘇先生身體不好,怎麼保護我們?」
「你在這裡住了多久?」傅雲京轉頭問杭清。
「太久了,不知道。」杭清態度冷淡。
傅雲京也不生氣,他反倒笑了笑,突然從背後取出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外殼微微有些斑駁的相冊:「我能看看嗎?」傅雲京問杭清。
「嗯。」
樂彤瞠目結舌:「這是什麼?學長,你找到的?」
傅雲京的手指纖長,他輕輕鬆鬆地翻開了相冊,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黑色斑駁的封殼上,有點兒說不出的性感。樂彤看著看著就紅了臉。而杭清卻是不自覺地皺了下眉。傅雲京在翻開相冊的時候,小指不自覺地蜷了蜷。這一幕恍惚間和一個人的習慣相重疊了。
宋懲之有這個習慣。
只不過那是因為他早年小指受過傷,後來就養成了這樣蜷起來的習慣。
杭清皺了皺眉。怎麼老是想到另一個人身上去?是他太敏感了嗎?
這時候相冊已經被翻開來了,露出裡面泛黃的內頁。然而怪異的是,入眼的並不是照片,而是大大小小的剪報。它們都分別從不同的報紙和雜誌上剪下來,兩面被貼了個滿滿當當。
樂彤雙眼一亮:「這就是恐怖解密遊戲裡,經典的送線索助攻啊!」
傅雲京輕點了一下右上角:「天才少年畫家獲新亞杯一等獎。」被剪下來的還有新聞配圖。報紙當然是黑白色,所以剪下來的配圖也並不清晰,不過依舊能看得出那個站在其中的少年,手裡握著獎盃,眸光微微下垂,面帶羞澀笑容的風采。
「是……蘇先生?」樂彤驚叫道,然後湊得更近了一些。就連尹嘉炎都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這是蘇先生搜集起來的,獲獎瞬間嗎?」樂彤笑著問。
杭清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傅雲京已經先開口了,他抬頭看了一眼杭清,低聲道:「不是你搜集的。」
樂彤微微驚訝:「啊?不是嗎?」
傅雲京點了點相冊的一角:「這裡有批注。你看這個字……過分剛勁了。不像是蘇先生這樣溫柔的人能寫得出來的。我說得對嗎?」說完,傅雲京就又往杭清看過去了。
樂彤看了看兩人。她要是沒記錯的話,似乎每次學長和蘇先生說話的時候,蘇先生都是一臉冷漠,不願意搭理他吧?學長竟然還會覺得蘇先生是個溫柔的人?不過想一想,蘇先生似乎真的是個內心溫柔的人,幫了他們很多啊……
「它不是我的。」杭清道。
傅雲京又翻過了一頁,後面依舊是貼得密密麻麻的剪報。
樂彤忍不住咋舌:「蘇先生拿過好多獎啊……」
尹嘉炎突然緊緊地盯住相冊,低低地道:「我曾經看過您的畫展。」
杭清挑眉。
尹嘉炎那張嚴肅的面孔上浮現了點不一樣的色彩,他又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那是六年前……我非常有幸參加了您的畫展。但是那之後,就沒了您的消息了。」
樂彤已經咋舌了:「六年前?蘇先生十六歲?好厲害啊!」
「之後就只有您的畫流出,卻再也沒見您出席過任何活動。」
杭清沒說話。
尹嘉炎看著對方冷淡的模樣,不知為何竟有些失望。
傅雲京勾了勾相冊上貼著的剪報,又往後翻了翻。後面的剪報越來越清晰。雜誌上受訪的蘇淩水,大概是因為那時候還年紀小的緣故,所以很容易臉紅,抓拍到的一張,就是臉上帶著點點緋色的模樣。他穿著白色西裝,坐在沙發上,手中握著一個小本子,因為微微緊張,本子被捏微微變了形。
那個時候的蘇淩水,看上去就像是個小王子。
看到這裡,樂彤終於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人這樣搜集蘇先生信息?這麼多,感覺好像沒有半點被遺漏的地方。是狂熱粉絲嗎?」
杭清搖了搖頭,卻什麼都沒說。
「狂熱粉?」傅雲京嗤笑了一聲:「就算是狂熱粉也令人覺得害怕吧?你的所有一舉一動,都落在對方的眼中。難道不會覺得如芒在背嗎?」
「很多飯圈都會這樣吧……」
傅雲京沒說話,只是又往後翻了翻,這次他翻得有些快,很多頁都被掠過去了,直接翻到了整個相冊的後半部分。
「我的天!」樂彤驚呼出了聲。
上面密密麻麻的換成了照片。
有些是從網上找來打印出來的,而還有些……看上去像是偷拍。左立站走躺,吃飯睡覺說話畫畫……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姿勢,都有。
哪怕是狗仔,也不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何況蘇淩水又並不是什麼娛樂圈明星,誰會這樣多他的照片呢?
傅雲京輕點了兩下:「飯圈也會這樣玩兒嗎?」
「不、不會。」樂彤滿臉恍惚,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脫口而出:「這是變態吧?」說完,樂彤又忍不住朝杭清看了過來,似乎生怕說錯什麼,觸犯了杭清。
相比之下,杭清的模樣就要淡定多了。
樂彤這才緩緩放下了心。
而傅雲京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然後又往後面翻了翻,只不過翻了沒幾頁,他就猛地扣上了手中的相冊。樂彤和尹嘉炎都微微愕然。傅雲京淡淡道:「後面沒什麼好看的。」
樂彤好奇死了,但是當著杭清的面,她又不敢追問。
杭清伸手抽走了相冊。
這個在原劇情裡並沒有提到過,這也很正常,畢竟這隻鬼只是古堡中的一個小炮灰,除了在打倒boss的時候獻上了他的力量以外,其它時候戲份都是很少的。所以杭清所知道的也很少。杭清好奇地翻了翻相冊。
傅雲京開口道:「這個男人觀察了你一年,難道你沒有察覺到嗎?不對……」傅雲京皺起眉:「既然這個相冊不是你的,那麼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杭清正在低頭翻相冊,等翻到後面部分,杭清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剛才傅雲京的反應那樣激烈,直接將相冊扣上了,明明之前他都還是慢悠悠的。
後面依舊是偷拍的他的照片。
只是相比之下,前面的他是穿著衣服的,後面的則更像是從浴室偷拍的。杭清多看上兩眼都覺得有點不自在。而這裡還有兩個女孩兒,當然不能讓她們看見。
杭清將相冊丟到了一邊去:「裡面沒什麼線索。」
傅雲京緊盯著他:「不一定……」他頓了下:「你不生氣嗎?」傅雲京的聲音倒是透出了兩分惱怒的味道。
樂彤和尹嘉炎也緊緊皺住了眉。
「難道說這裡其實是那個變態的家?」樂彤瞪大了眼。
杭清輕笑了一聲:「嗯,我還殺了他。」杭清的笑聲和這句話都來太突然,那張美麗而冷淡的臉上,竟然平白添了點兒媚意出來。就好像淡墨點就的山水畫上,陡然之間開出了一朵濃烈的花。他們誰都沒見過杭清這一面,登時愣在了原地,甚至不自覺地沉浸到了他笑聲中去,有點怎麼也抽離不出來的感覺。
「你在開玩笑。」傅雲京篤定地道。
「嗯。」杭清的神色恢復了如常,「我殺不了人。」
樂彤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跟著笑了笑:「對對,蘇先生體弱,怎麼可能殺得了人?」雖然杭清沒有多做解釋,但樂彤已然自我腦補了起來:「是不是,就像很多電影裡那樣,有癡漢變態尾隨蘇先生,最後還把自己做出來的『作品』寄給了蘇先生?!……太變態了!」樂彤義憤填膺。
杭清有些想笑。樂彤竟然這樣自覺地給他找好了理由。
傅雲京卻沒樂彤那樣單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杭清,黝黑的眼眸深不見底。杭清朝他看了一眼。傅雲京卻有種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的衝動。這個人太淡了。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切都無所謂。但當越接近,你就越發現,原來姿態冷淡的少年,原來會有禁不住面皮薄,微微別過頭去的時候。再更近一些,你就會發現,原來這個看上去乾淨而柔弱的少年,還有點兒妖氣的一面。
剛才少年朝他看過來那一眼,立刻就讓他想到剛才那一聲輕笑。
帶著點兒妖妖調調的味道。
一下子就猛地將傅雲京的心揪緊了。
原來他是這樣!原來他是這樣的……
杭清陡然聽見了一聲:「反派好感度增加三十點。」
杭清被驚了一跳。
這個好感度來得有些突然啊!
「我、我能看看嗎?」樂彤結結巴巴地問。
杭清搖了搖頭:「不能看。」
「後面,是有什麼嗎?很恐怖的畫面?我不怕的。」
「不是。」杭清低聲道:「姑娘家,不能看。」
樂彤臉紅了起來,立刻閉了嘴。這一刻,她再度深深地感受到了跟前這位蘇先生的溫柔。
這時候,阮瀅大約是緩過來了,她掙扎著爬了起來:「我,我餓了……」
傅雲京突然伸手攥住了杭清的手腕。
細膩的肌膚,傅雲京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然後才開口:「我和蘇淩水去準備吃的,你們在這裡等著。」
樂彤忙問:「學長不休息一下嗎?」
傅雲京卻是斜眼看向了杭清:「不了。」
杭清沒搭理他。
傅雲京卻覺得心底抓心撓肺的感覺更濃了。
「走吧。」傅雲京抓著他手腕的力道緊了一下。
杭清這才有了反應,跟著傅雲京一塊兒往外走。樂彤有點兒心疼地望了一眼他們的背影,但是惦記到還有個阮瀅要照顧,樂彤還是乖乖和尹嘉炎一塊兒留了下來。
等杭清和傅雲京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樂彤才走近了尹嘉炎,低聲問:「你以前還去看過蘇先生的畫展啊?」
尹嘉炎點了下頭:「我媽很喜歡,陪著她去看過。」
「好棒啊,蘇先生的畫怎麼樣?真想看一看……」
「很好看。」
樂彤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描述也太匱乏了點兒……好看到什麼程度呀?都畫的什麼畫兒呀?」
尹嘉炎卻沒說話,像是在回憶什麼。
「你今天有點奇怪。」樂彤看著他道,「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在最有名氣的時候消失。為什麼過去這麼久,他又出現在這裡,卻沒有任何人知道。」當年的畫展上,還是初中生的尹嘉炎,見到了被千催萬請出來的少年畫家蘇淩水。驚鴻一瞥間,尹嘉炎只見著了他的一個側臉。所以尹嘉炎在古堡外再見到的時候,才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對方。
「或許是有什麼私人的原因吧。」樂彤低聲道。說完,她忍不住又看向了被放到一旁去的相冊。她慢吞吞地摸了過去。
雖然她差不多已經猜到是什麼了,但這一刻,樂彤還是想要弄清楚,那個變態究竟做了哪些事,還有那些剪報下的批注是什麼。尹嘉炎注意到樂彤的動靜,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喝止樂彤,而是將目光落到了相冊上。
尹嘉炎也很想要知道……蘇淩水究竟遭遇了什麼。
如果不再遇見對方的話,可能那段記憶也就慢慢模糊遠去了。但是他再遇到之後,原本深埋於記憶中的畫面,一下子就變得鮮艷明晰了起來,再不容得尹嘉炎忽視了。
相冊再一次翻開。
「批注都是日期……這裡,這裡不是日期了。這裡寫的……是詩?」樂彤湊近了些:「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這人還寫詩啊?這麼剛硬的字跡還寫詩?」
「這個是引用的詩句。」尹嘉炎淡淡道,說完,他再度皺起了眉:「這裡貼的報道,是蘇淩水拿下中韓青少年畫家聯賽大獎的時候……」
「你怎麼知道?」樂彤好奇地看著他:「你一直都有關注啊?」
「我媽喜歡看,我就……」尹嘉炎說到一半,就沒說了,他轉移了話題,道:「這個時候,蘇淩水的名氣幾乎被推到了巔峰,少年成名,自然更受關注。他當時在韓參賽……」
樂彤沒聽清他的聲音,只是緊緊盯著那行字,然後忍不住一拍桌面:「我知道了!這個男人喜歡蘇先生!」
尹嘉炎一怔:「男人……和男人?不可能……」
「你也看見這句詩了,這不就是明晃晃地表達求而不得的愛意嗎!」
樂彤繼續往後翻,嘴裡一邊道:「雖然這句詩看上去挺慘,但這人也實在夠討厭的,像是恨不得把蘇先生的一舉一動都裝進這裡面來似的!」終於,樂彤翻到了後半部分。樂彤定定地看著上面的照片,從牙間擠出了兩個字:「……變態!」
尹嘉炎幾乎被晃花了眼,指尖顫了顫,忙抬手將相冊扣上了:「別看了。」
樂彤也不敢再碰,看上一眼,都會讓人有種心臟彷彿要跳出來的感覺。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樂彤喃喃道:「這古堡裡都有什麼髒東西啊……」
沒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阮瀅是個大小姐,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這時候忍不住低低地哭出了聲。
房間裡靜寂了下來,只剩下阮瀅低低哭泣的聲音。
樂彤愣愣地道:「這個相冊不可能是變態寄來的……這個東西應該是他的珍藏,就算是想要向蘇先生炫耀,也不會寄這個。所以這裡還是那變態的家?」
尹嘉炎沒出聲。
樂彤忙按了按腦門:「不能瞎想了,我出去找找線索……」
「去吧。」尹嘉炎看了一眼阮瀅的方向,示意他會看著的。
樂彤點點頭,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雨暫時停了,走廊裡都明亮了不少,昨夜的恐怖氣氛消了個乾淨。
樂彤開始從三樓,一個接一個房間地走。因為滿腦子都裝著那個相冊,哪怕這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走,樂彤倒也並不覺得如何害怕。古堡實在大得很,雖然只有三層樓高,但每一層樓的房間卻不少。而每個房間都寬闊得很。因為太久水米未進,樂彤走了沒多久就覺得累了,她推開門進去,靠著櫃子歇了會兒,因為靠得有些用力,櫃子晃了兩下,上面的花瓶摔落了下來。
「啪」,花瓶碎了,落了個精美的小冊子出來,看著像是個邀請函。樂彤伸手撿了起來:「……這裡真的是薔薇古堡?怎麼會這樣呢?我們走錯了地方?」
「13年夏?薔薇園宴會?邀請人……赫爾曼·德萊塞。」
……
傅雲京一直捏著杭清的手腕沒有鬆開,他們慢騰騰地下了樓。
「那個人叫什麼?」傅雲京突然問。
杭清掀了掀眼皮:「你就這樣好奇嗎?」
「不是好奇。」傅雲京勾了勾嘴角,「是這樣的人,就應該下手處理掉,才免得禍害別人。」
「那不用你動手了,他已經死了。何況……你才大一吧?還沒有進入社會的象牙塔學生。就算知道他是誰,你又能做什麼?」杭清看也不看他地道。
傅雲京的嘴角往下垂了垂,眼眸裡湧動著暗沉的光芒。
杭清猝不及防地被他抵到了一旁的牆壁上。
傅雲京湊近了他,緊緊盯住了他的雙眼,有種彷彿深情的感覺:「大一生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傅雲京也長得非常好看。
五官過分俊美,眉宇間一抹不羈的痞氣,讓他看上去更充滿了男性的魅力。這樣的標準壞學生形象,很容易就能贏得女孩子的喜歡。
傅雲京湊得更近了些。
他幾乎能瞥見杭清脖頸間的血管。
這人的皮膚實在太白了,白得彷彿要透明了一樣。
傅雲京的腦子裡飄過了那幅畫的樣子,同一時刻,他好像真的在鼻間嗅到了薔薇香氣似的。傅雲京的心跳不自覺地快了起來,他甚至有種沉醉其中的感覺。
杭清面無表情地推開了他:「……看不出來。先找吃的。」
傅雲京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吸了口氣,才又跟上了杭清:「你真的很奇怪……會害羞的笑,會面無表情,還會那樣地笑。」傅雲京微微瞇起眼,露出了點兒回味的表情。
「你也很奇怪。」杭清沒看他,只打開了冰箱。
「我哪裡奇怪?是因為蘇先生覺得我很特別嗎?」傅雲京又帶上了點兒調笑的語調。
「你看起來像是不懷好意。」杭清很平靜地陳述著這個評價。
傅雲京:「……」
「拿著。」杭清將食物交到他的手中。
傅雲京都抱在了懷中,轉身去廚房,洗手開始做食物。
杭清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上午十點半。他們還有著充足的時間。
傅雲京花了一個小時,準備好了幾人的食物。但他卻沒有立刻拿到樓上去。他先放了些在杭清的面前:「先吃。」傅雲京陪著他吃了飯,才拿著食物往樓上去,他低聲道:「等我……」
杭清瞥見了他臉上的笑容,杭清總覺得這個笑容似乎有點兒不大好。
難道這是真要動手了?
傅雲京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杭清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能看到花園。荒蕪的花園裡空蕩蕩,一片泥濘,看上去髒污不堪,因為缺乏人煙的關係,看上去還有些可怖。
「又快下雨了吧……」
前後也就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雨的確又稀里嘩啦地下了起來,拍打在玻璃窗上,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閃電雷鳴隨之而來,餐廳中的水晶吊燈晃了晃,像是被嚇了一跳似的。
水晶吊燈晃動著,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杭清抬頭看了一眼掛鐘。
十一點半。
而傅雲京還不見蹤影。
馬上就要過午了,一旦跨越過這個時間點,整個古堡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是遊戲裡進入了另一個裡世界一樣。如果說在他控制下的古堡還好,那麼今天的古堡將會變得更加可怖吧。
杭清等得有些無聊了,他摩挲著桌角,站起身來:「……有鬼在嗎?」
餐廳裡寂靜無聲。
但是牆面上卻多了個影子出來。
那個影子只能緊緊貼著牆面,它嘗試著向牆外掙扎,但是剛掙扎了兩下,那影子就躺成了個條兒,簡直比群演演屍體倒下的速度還要快。
畢竟還沒過十二點。
「在看什麼?」傅雲京的聲音突然響起,那個影子竟然咻的一下就不見了。
「他們都吃了嗎?」
「吃了。」
「你不休息下?」杭清問他。
傅雲京笑了笑:「要。蘇先生陪我吧?」
杭清也很想知道,傅雲京到底搞了什麼鬼,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傅雲京走過來,無比自然地牽起了杭清的手,口中還說道:「蘇先生體弱,走路要小心些。」話音落下,他的大拇指彷彿不經意地摩挲了兩下杭清的手背。
熱血方剛的少年人,好像撩人是與生俱來的技能一般。
不過杭清依舊毫無波動。
你能指望一個鬼魂有什麼感覺呢?
傅雲京牽著他的手上了二樓:「你的房間在哪裡?」
杭清指了個方向,等指完,他才突然想起來。這是傅雲京要去休息,所以問他的房間幹什麼?
傅雲京沒有給杭清後悔的機會,他拉著杭清進了房間,然後將整個房間都打量了一遍:「我能睡嗎?」
杭清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不能。」
傅雲京面露遺憾,倒是自覺地去了沙發旁,脫了外套就打算往下躺。杭清看見他的模樣,倒是有一瞬間的心軟了。畢竟昨晚傅雲京是的確一夜沒睡。他是個鬼沒關係,但傅雲京可是個人。
「你……」杭清剛開口,傅雲京就突然脫去了上面的背心,露出了精瘦卻覆著肌肉的上半身:「兩天沒洗澡了,我能用下你的浴室嗎?」
「……」杭清抬頭看了眼掛鐘。
十一點五十。
杭清非常大方地道:「去吧。」
傅雲京一邊往門邊走,一邊彎腰脫褲子。
杭清:「…………」
當傅雲京脫光的時候,杭清不自覺地轉過了臉。傅雲京回頭來看了一眼,見杭清背對著他,傅雲京再也忍不住臉上的笑意了,一點點變得越發濃烈了起來。
傅雲京心情愉悅地推開浴室門走了進去。
外面的掛鐘發出了極其細微的「叮」的一聲——指針指向十二點。
熱水從花灑裡流出來,慢慢的、慢慢的,變成了血色。傅雲京低頭衝著頭髮,衝著衝著,眼前就糊了一片血紅。傅雲京臉色一沉,直起身子,甩了甩頭上的水和血,臭著臉返身一拳砸碎了鏡子,鏡子碎片割破了他的指節皮膚。傅雲京卻不管不顧。熱水幾乎是立刻就恢復了正常。
杭清看了一眼那扇浴室門。
浴室門上映不出人影,看上去就像是人從裡面消失了一樣。不過杭清半點也不擔心。一個反派,還沒開始放大招,不會將自己玩兒死的。
但突然間,一個「咯咯咯」的聲音從床底下發了出來。像是被凍得狠了,牙齒磕在一起的聲音。杭清有些無語。這鬼難道還凍得慌嗎?
衣物摩擦過地毯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
那鬼在從床底向外爬。
外面狂風大作,窗戶被拍得劈啪作響。
一股血腥味道飄入了鼻間。
這個鬼的模樣應該比較噁心,杭清緩緩吐出一口氣,估摸著鬼快出來的時候,杭清正準備抬腳將之踹回去,免得對方的尊榮嚇到了自己。剎那間,「彭」的一聲巨響,浴室門被人從裡面用力撞開了,傅雲京邁著長腿,幾個疾步走到杭清的身邊,大長腿用力一踹。
「啊!」一聲慘叫響起。
那鬼被踹回了床底。
「你沒事吧?」傅雲京立刻問。
杭清低頭看了一眼,淺色的地毯上落了兩點血。
傅雲京的手破了。
「你的手……」
「沒事。」傅雲京說完,一把將杭清摟到了身邊。
極其霸道,極其男人味兒的動作,使得他一下子從毛頭小子的身份中脫離出來。但是……杭清用手肘頂住了他的胸膛,面無表情:「你沒有穿衣服,以及,你頂到我了。」
傅雲京的動作頓了頓,隨後才露出了無奈的神色:「我去穿,你別動。」但話雖然這樣說了,傅雲京卻是徑直走到了杭清的衣櫃面前,不等杭清開口,他就打開了衣櫃:「我的衣服髒了,再穿不舒服……」他的話音頓住了。
因為衣櫃裡面密密麻麻擺放著的,竟然都是睡袍!
白色,黑色……
無端讓人生出壓抑之感。
「沒有別的衣服?」傅雲京轉頭問。
「沒有。」
「那睡袍也可以,睡袍說不定更合身。」
杭清不得不提醒他:「打算君子坦蛋蛋嗎?」
傅雲京這才立感胯下漏風。
傅雲京轉頭瞥了一眼杭清身上的白色睡袍,毫不猶豫地拿了件黑色的穿在身上,口中道:「偶爾也需要解放一下自我。」
杭清:「……」
鬼都要被你這麼不上心的態度氣哭了。
「睡覺了,說不定一覺醒來,就什麼都沒了。」傅雲京笑了笑,往沙發邊走去。
杭清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明明只是個簡單的動作,但傅雲京立時有種被攥緊了心臟的感覺。傅雲京臉上笑容更為燦爛,他毫不猶豫地拐了方向,朝著杭清走近,然後躺上了床,動作極其的乾脆利落。
杭清這才跟著躺了上去。
傅雲京低聲道:「是害怕吧?害怕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呢?」
杭清沒理他。
「你不應該困在這裡一輩子的……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會讓你一直守在這裡?」傅雲京低低地道。
杭清依舊沒說話,傅雲京以為他睡著了。
「真可惜啊……美人囚於古堡……」傅雲京一邊低低地說著,一邊抬頭凝神去看天花板。天花板上居然有畫。西方的,東方的……無數幅不同風格的畫交融在一起,竟然沒有彆扭的感覺。是蘇淩水畫的嗎?
傅雲京本來以為這個旅程會非常的無趣,但是這一刻,他卻極其強烈地想要將身邊的少年,從這個古堡中帶走。
……
杭清根本沒睡覺,他聽見腦子裡響起了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點。」
就在這一刻,傅雲京突然轉過身來,將杭清抱在了懷中。
床下的鬼不甘心地發出了「咯咯」和「吱吱」的聲響。前者像是牙齒碰撞,後者像是指甲撓過地面。不僅如此,那鬼不敢往外爬,就在底下不停地撞擊床底。
「彭、彭——」
傅雲京臉色有些難看,不過他立刻伸手就摟住了杭清。
杭清:「……你害怕?這床質量很好,就算是鬼也拿它沒辦法。」
底下的鬼似有感應,為了她身為厲鬼的尊嚴,開始更加用力地撞擊床底了。
傅雲京:「……」
「我不怕,我是擔心你害怕。」傅雲京說著,將他摟得更緊,像是真的擔心杭清一般。
「這麼慫的鬼,沒什麼可怕的。都讓你一腳踹得不敢爬出來了……」
那鬼靜默了一下,繼續用力地撞擊著床板——「彭彭啪啪!」節奏不停。
杭清:「……」
傅雲京翻身坐了起來,臉色陰沉,張揚的眉眼間透出了一點戾氣。他蹲下身去,伸手就要抓床底下的鬼:「今天可以讓你看一看殺鬼。」
杭清:「…………」
然後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吱」聲響起,應該是傅雲京拖動床下女鬼的時候,女鬼不甘心地抓住地面發出的聲音。
「啊!」這是女鬼的慘叫。
「刺啦刺啦……」杭清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
「啊!」一聲更高的慘叫。
杭清忍不住了:「傅同學,有點擾民。」杭清轉過了頭,然後就看見那女鬼,手腳扭曲地趴在傅雲京的腳邊,女鬼用長長的帶血的指甲扣住了傅雲京的褲腿:「啊啊啊!」
傅雲京彎下腰,冷著臉捏住了女鬼的下巴:「反正都已經是鬼了,那也不需要舌頭了。」
杭清:「……」
女鬼嚇得閉上了嘴,蒼白的面孔上滑下兩道血淚。杭清突然有種,兩個男人合起來欺負一個弱流女子的感覺。杭清頓了頓,道:「你把她塞回去?」
女鬼顫巍巍地看著傅雲京,那雙泛著白的詭異眼珠上,隱約能看出來點兒祈求的味道。
傅雲京這才陰沉著臉將女鬼又塞了回去。
女鬼哆哆嗦嗦地趴在床底下,瞬間安靜了下來。
傅雲京擦了擦手上的血,在杭清身邊躺了下來,臉上狠厲陰沉的表情退了個乾淨,轉身就把杭清抱懷裡了,指節皮膚受傷的地方滲出了血,將杭清的白色睡袍沾上了零星的血跡。杭清:「……」
這變臉也真夠快的。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打擾一個熬了通宵正準備睡覺的人。
這邊房間歸於安靜,另一邊,樂彤跑得都快將胃液吐出來了。惡鬼緊追不捨,而整個古堡又格外地大,道路錯綜複雜,樂彤和阮瀅兩人跑散開以後,就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影了。也更別說去找傅雲京和那位蘇先生了……
樂彤一抹臉上的汗水,又一次閃避開了厲鬼的攻擊。
多寫點兒靈異文,多玩點兒靈異遊戲,果然還是有用的,至少能摸得到套路。比如必有開門殺,必有回頭殺什麼的……在樂彤又一次慶幸自己活下來的時候,那頭杭清的房間裡,安靜得出奇。
樂彤靠著房門粗粗地喘了兩口氣,估摸著鬼沒這麼快追上來,她小心地推開了面前的門,並且繃緊肌肉,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門打開,裡面點著燈,但卻空無一人。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讓樂彤感覺到鬆了一口氣。至少沒有鬼啊。
樂彤走進去,將門反手關上。
這是一個男性的房間,並且應該是一個年級稍大些的男性的房間。因為房間裡的佈置非常的沉穩大氣,沒有一點不合時宜的元素出現。不過這個房間裡處處都顯示著低調的奢華味道。
樂彤走進來,四下轉了起來。
這個房間裡竟然沒什麼灰塵,絲毫沒有因為過了十二點而多出什麼蛛網、灰塵。
樂彤走到了書桌前,書桌上竟然攤放著書本,就像是剛剛不久前,還有人坐在這裡看書一樣。樂彤有些緊張,她走了過去,發現桌面上攤開了一個本子,本子上寫著一行行字,中英文夾雜。不過中文字跡……樂彤一眼就分辨出來,是那個在相冊上寫批注的男人!
樂彤的呼吸都不自覺地重了重,她翻動起了桌面上的東西,然後見到了本子扉頁上的名字。
「Hellmann Dreiser」
赫爾曼·德萊塞。
就是那個寫在邀請函上的名字。
那個變態果然住在這裡!
可是為什麼始終不見第二個人呢?真被蘇先生殺掉了?不,不可能……樂彤繼續翻動起了櫃子,一定還有別的線索吧。樂彤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這不再是電腦裡的遊戲,而是真正的現實。她從櫃子裡翻出了厚厚的相冊。樂彤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不是剪報。
全都是蘇先生的照片。
但是裡面竟然無一例外的,全都是一個姿勢的照片。
都是蘇淩水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的照片。
樂彤打了個寒噤。這人真是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