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太后找回來了!
消息傳開的時候,眾官員恨不能敲鑼打鼓一舒心中喜悅。雖然他們打心底覺得這位太后不夠莊重, 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太后尋回來了, 皇家的臉面,乃至整個大闌王朝的臉面也就尋回來了。
就連這兩日驍王的荒唐行徑, 都變得可容忍了, 畢竟正是他將卓太后尋了回來。文官們自詡君子,而非驍王這等無視禮教的人物, 自然不會去計較這等微末小事了。
而太后擅自出宮一事,文官們猶猶豫豫一番,最終也還是將此事拋在了腦後。那卓太后素來柔弱, 此次定然受了大驚嚇, 若是再有人站出來指責他擅自離宮一事, 還不知要釀成什麼後果呢?便還是作罷了吧……
杭清全然不知自己柔弱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此時他的跟前, 鍾槿炎同鍾桁二人跪得筆直, 一屋子的宮人戰戰兢兢, 連抬頭看一眼都不敢。
「今日母父所受的苦楚,皆是因我而起……」鍾槿炎面色泛著白,眼底帶著更多的血絲, 瞧著比關天要憔悴多了。
這兩日,鍾槿炎同鍾桁受的折磨的確不小。鍾槿炎已然知道那刺殺的人是衝著他來的,偏偏他身為皇帝,看似手中權勢大,但同樣的,他所受的束縛也相當的大。關天能無所顧忌地去尋人, 他卻只能坐鎮宅中,強忍住內心的煎熬。
杭清瞥了一眼兩人的頭頂,有些無奈:「起吧,此事與你們無關,何須請罪?」杭清掩去了眼底的同情之色。鍾槿炎好不容易將皇帝做到了今日的地步,偏生寧德帝卻沒有死……
作為一個對寧德帝毫無感情的冒牌貨, 杭清在心底幫鍾槿炎念叨了一句,希望寧德帝再死一次。不然原本就足夠崩壞的劇情,更會被攪得一塌糊塗。
當然,最重要的是——
卓漁死去的夫君都活過來了,那關天還敢這樣覬覦他嗎?只要寧德帝在世,所有膽敢接近卓漁的男人,那都是企圖給寧德帝戴綠帽子。莫說寧德帝本人該何等惱怒了,一干大臣官員也絕不會放過那人。
杭清不由得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寧德帝近幾日內再次走上黃泉路的可能性。
這廂杭清微微出神,鍾槿炎望著他的側臉,心底一陣忐忑:「……母父。」
杭清又低頭看了他一眼,還不等開口,門外兩個隨從抬著一口箱子進來了。緊跟著箱子進來的還有一個關天。
方纔還不肯挪動的鍾槿炎二人,立刻站起身擋在了關天的跟前。
關天指了指身後的箱子,笑道:「這可是早前應了要給太后的東西……」
兩人都頗有些不是滋味兒,尤其鍾槿炎。他有種眼睜睜看著這該死的驍王,不斷送東西到卓漁跟前,以求娶卓漁的感覺。那感覺實在揪心得很。一瞬間,鍾槿炎的腦子裡甚至動了殺了關天的念頭。
鍾槿炎的不對勁兒,連杭清都清晰感受到了。
屋中氣氛陡然僵硬了不少。
關天倒是恭敬地朝鍾槿炎見了禮,生生將鍾槿炎的滿腹不快堵了回去。
一旁的鍾桁冷眼看著關天。
要是下一刻他們打了起來,杭清都不會覺得意外。
杭清這才出了聲:「抬到跟前來吧。」
僵硬的氣氛稍有緩和,兩名隨從小心翼翼地將箱子抬到了跟前。
原本只是個外表黝黑,瞧著其貌不揚的箱子,但此時卻有皇帝陛下,與新晉的越王爺緊緊住了它。一時間,那負責開箱的兩名隨從都緊張得大汗淋漓了起來。而待到他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箱子打開——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和杭清之前收到的東西差不離。
只不過這一箱因為擺得滿滿當當得緣故,看上去更亂糟糟了些。
隨從微微傻了眼。
這便是主子要送出去的東西?隨從站在那裡,猶如針扎一般,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拿錯了東西。
這次杭清沒有急著讓人收起來,而關天也不再是三兩句話就退下。關天全然無視了一旁的鍾槿炎二人,他緊盯著杭清,彷彿眼中就剩下了杭清一人。
鍾槿炎抿了抿唇,正要呵斥出聲。
這頭關天突然開口了,他頭也不轉地指著那箱子,道:「太后仔細瞧一瞧,可覺眼熟?」
關天沒有再唐突地喊「阿卓」,這讓鍾槿炎的面色稍微好看了那麼一些。
不過緊跟著就聽見關天道:「那是回來時的路上……」
杭清腦子裡的記憶頓時被勾了出來:「這是那些路邊的玩意兒?」
關天微微一笑:「正是。」
「這是你多瞧了一眼的餅糕。」
「這是路邊雜耍藝人手裡頭的木偶。」
「這是路邊鋪子裡,有人叫賣的時候,你多瞧了兩眼的杏仁酥。」
細細一數下來,竟然都是杭清打郊外回來的時候,那多看了一眼的東西。最離奇的是,連一塊其貌不揚的布帛,就因為被杭清多看了一眼,於是也有幸被驍王買到了手中。
他當時若是多瞧兩眼腳下的路,難不成關天還會將整條街買下來給他嗎?杭清想著想著,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想笑。因為若是如此,以關天的作風,怕是真有可能的。
「你怎麼知道我多瞧了一眼?」杭清問他。
關天這樣的人,竟然會細心至此,實在令他有些意外。
關天也沒想到杭清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微微一怔——因為至始至終我都望著你啊。
這句話霎地從關天心底冒了出來,將他自己都驚了一跳。
一個成過兩次婚,年紀已然不小的哥兒,卻令他不可自拔。莫說是說出去沒人會信了,就連關天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頭的鍾槿炎二人也想到了答案。
若非對卓漁關注極了,關天又怎麼會注意到卓漁多看了一眼什麼東西呢?
鍾槿炎神色變幻,最終定格在了一個帶著怒意的表情上。「夠了。」鍾槿炎出聲道。從前他避讓關天的鋒芒,一是因為他力量還微弱,不能與關天匹敵,二是因為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大事上關天並非拎不清的蠢貨。可如今……若是再讓他就這樣瞧著關天朝卓漁獻慇勤,那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
「驍王平日裡行為不端,朕也不曾指責過半句。但驍王可曾想過,在太后跟前也如此不端,是將皇室的臉面擲於地上踩踏!」
這話就說得重了些。
關天不為所動:「天下臣民不都是鍾家的臣民嗎?太后是鍾家的太后。關天身為臣,將所得一切珍寶獻於太后,有何不妥?」
旁邊的隨從們早已經懵了。
不就是驍王送了一箱子雜亂的玩意兒嗎?怎麼,怎麼陛下這就發怒了呢?
珍寶?這也配稱珍寶?鍾槿炎面上怒色更甚,不過他心底也更清楚,這些東西看似不比珍寶,但應當都是關天親自去挑選的,這其中蘊含的意思就更令人惱怒了。與其送這些,鍾槿炎更恨不得關天只是送了些粗鄙之物。卓漁身處宮中多年,他那死去的君父對卓漁多有寵愛,卓漁見過的珠寶還會少嗎?到時候自然是不被卓漁看在眼中的。
偏偏關天送了這些玩意兒!
卓漁素來是個心軟的,若是被打動了該如何?
「荒謬!這便是你所謂的珍寶?驍王難道是在消遣朕與太后嗎?驍王行事灑脫,但卻不能這般放肆!」鍾槿炎一聲厲喝:「爾等退出去!」
侍從和隨從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就這樣退出去。
這屋子裡站著的可是這全天下最有權勢的幾人了,這幾人若是出了意外,他們就算是有一萬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退出去!」鍾槿炎幾乎是和關天一同出聲。
眾人打了打哆嗦,只得退了出去。比如擔心日後,還是先擔心眼前被遷怒吧。
不一會兒屋中就剩下了杭清四人。
杭清:……
這劇情的發展越來越迷了,為何他已經開始看不明白了?原本要等到幾月後,兩人才會徹底撕破臉來,已經提前到今日了嗎?那麼明日就該是什麼?明日就是驍王舉兵了嗎?再加上個一旁還虎視眈眈的寧德帝。這劇情恐怕要爛個徹底。
「炎兒。」杭清叫了一聲。
素來聽話的鍾槿炎卻沒有動。
杭清擰了擰眉。
關天這才將目光移到了鍾槿炎的身上:「陛下,您意欲何為呢?」
鍾槿炎面上怒火更甚:「朕要驍王日後不得再入後宮!身為外臣擅入後宮,若非驍王一身軍功,便早該死個千百回了!」
關天微微笑了:「陛下何至如此惱怒?便因為陛下也對太后有著不可告人的心思嗎?」
杭清:…………
關天不會是瘋了吧?
鍾槿炎的反應卻激烈極了,他幾乎是想也不想便怒斥道:「休要胡說!你懷有齷蹉心思,便看旁人也是如此嗎?簡直荒唐!朕,朕怎會有你那樣的心思?」
但鍾槿炎的模樣卻看上去色厲內荏極了。
他越是激烈,就越是顯得心虛。
杭清忍不住抬手撫了撫額。
他是真沒想到鍾槿炎會喜歡他。畢竟他與鍾槿炎維持了多年的父子情分,哪裡是一遭揭露毫無血緣,便能就此生出別的心思來的?
眼看著已然撕破了臉,關天也不再作掩飾了,他的面色沉了下來,道:「阿卓還年輕,難道陛下便要阿卓在宮中過上一輩子嗎?那宮中上下待他不敬,阿卓出淤泥而不染,又與別的太妃不合。他還有那樣漫長的日子要去過。你就要讓他過這樣冰冷無趣的日子嗎?」
杭清:……
他怎麼都不知道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呢?
敢情他如今是朵白蓮花呢。
鍾槿炎被噎住了。
關天卻趁勝追擊,又道:「陛下與阿卓有著親近的血緣,陛下就算心中有別的心思,怕是也不能如何。難道陛下就要因此而自私地將阿卓留在宮中嗎?阿卓怕是也不會答應……」
鍾槿炎五官微微猙獰了些,他死死地盯著關天:「夠了!莫要說了!」此時關天反倒顯得不重要了,在鍾槿炎這裡,沒什麼比杭清的態度更重要了。他朝杭清看了過來,額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啞聲道:「母父,莫要聽這小人胡言亂語!」
鍾槿炎艱難地道:「母父,莫要信他……」
但說這話的時候,鍾槿炎自己都沒了多少底氣。因為很顯然,冷靜下來以後,鍾槿炎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反應過於激烈了。這反應沒有半點好處,只會將他推向無底的深淵……關天實在太卑鄙!鍾槿炎難以想像,卓漁會用什麼樣的目光看他。
杭清這會兒其實還沒能緩過神。
這個節奏進行得太快,讓他如何作反應?
「母父……」
看著杭清毫無反應的冷淡姿態,鍾槿炎的心反而深深沉了下去。若是打罵也比此刻的沉寂要好。
那頭關天看似佔了口頭的便宜,實際上他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忍不住看向了杭清,想要從杭清的面孔上分辨出點有用的信息。但關天失敗了。他發現這個瞧上去柔柔弱弱的人,竟然極會掩藏自己的情緒,哪怕是他,也不能從中窺得一二。
如果卓漁對鍾槿炎厭惡抗拒的話,不見得對他就能有好的姿態。
隨著屋中一片沉寂蔓延開,三人的心都被懸空了。
直到過去了許久。
杭清看向了面前的三個男人。這三個人,撐起了一部小說,撐起了一個世界,但他們卻一塊兒栽在了他這個注定早死的炮灰身上。杭清很明確自己的目標是關天,看上去,在此刻答應關天是最好的選擇。但杭清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關天的好感度還並沒有刷滿,說明關天對他的愛意仍舊不夠深,不夠深的愛是沒有用的。
而這時候答應關天,關天同鍾槿炎的矛盾也會被徹底激化。養了多年的兒子要小心肝破碎不說,關天一心投入到謀反事業中去,又哪裡還會再將視線放到他的身上呢?
左想右想,這都不是個好時機。
杭清微微垂下眼眸,冷聲道:「今日,不管誰有心思,有的是什麼心思。日後都不必再提了,我便且當不曾聽見過。」
鍾槿炎怔怔地站在那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失落。
倒是鍾桁和關天,什麼反應也沒有。
何必失望呢?想要的東西自然該去全力爭取。今日卓漁拒絕了他們,來日誰又說得準呢?
鍾槿炎此時也尚且不死心,他動了動唇,低聲道:「阿卓……」
關天從旁嗤笑了一聲:「陛下原是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陛下怎麼也叫起『阿卓』來了?」
杭清明白了鍾槿炎的意思,鍾槿炎是想通過變幻稱呼來提醒他,他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鍾槿炎愛上他,雖然有些違背禮教,但還沒誇張到亂·倫的地步。
杭清別開了目光,沒有看鍾槿炎。
鍾槿炎眼底的光一點點暗淡了下去,而後也猛地別過了頭,鍾槿炎低聲道:「母父說的是。」但隨即他卻是目光銳利地看向了關天。若非關天提前將此事揭露出來……他也不至於這樣快便被否決。
情敵對視,自然是分外眼紅的。
關天還衝著鍾槿炎淡淡笑了笑。
鍾槿炎眼底的光芒更冷,他沖關天同樣笑了笑,只是這笑意過分冷了些。
「便請驍王日後規矩些,莫再說些不著調的話。若是再讓朕聽見驍王對母父多有不敬,那朕便也只有教一教驍王,規矩二字如何寫了。」
「都滾。」杭清覺得這一幕實在太糟心了,乾脆轉過了身。
三人以為杭清難以接受這個打擊,別過身是在暗自傷心。
卓漁柔弱,怎能步步緊逼傷了他?
三人的腦子裡幾乎是同時浮現了這個念頭,他們對視一眼,儘管彼此之間依舊劍拔弩張,但卻都是暫且壓下身上的銳氣,乖乖往外滾。
待走到門邊的時候,鍾槿炎方才頓了頓腳步,同關天道:「你說得不錯,朕著實是個自私之人。所以,驍王便不要再奢望能得太后青睞了。朕會讓太后留在皇宮中,朕自會陪他一輩子。」
關天面色一沉,身上銳利的氣勢也不再做掩飾。
三人在門外就此分開往兩邊走去。
鍾槿炎胸中怒意難平,雖然鍾桁也覬覦卓漁這點令他不痛快,但那也比關天要好。關天顯然更富有侵略性,他甚至表現得極為自信,彷彿卓漁遲早會成為他的囊中物一般,這樣的姿態令鍾槿炎怒不可遏。
鍾槿炎問一旁的鍾桁:「兄長在想什麼?」
鍾桁抬起頭來,面色平靜地道:「我在想,陛下該收兵權了。」
鍾槿炎沉默。
「唯有天下兵權皆掌握在陛下手中的時候,家國方才能安穩。」
「兄長說的是……」
他們的聲音漸漸消湮在風中,沒誰聽清了他們說的什麼話。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杭清。
他們並未走遠,不管是走到門邊時,鍾槿炎與關天說的那句話,還是走出幾步後,鍾槿炎同鍾桁的對話,杭清那非人的耳力將其聽了個清清楚楚。
杭清的心情很是複雜。
鍾槿炎竟然破罐子破摔,就這樣生出了將他永遠扣留在宮中的想法。這也便罷了。今日一出鬧劇,竟然成為了削藩的契機。
杭清恍惚有種自己已然成為了紅顏禍水,禍國妖女的錯覺。
鍾槿炎想收拾關天也不是一兩天了,這大概就只是個導火索吧。
這種時候也很難去分辨誰的對錯。鍾槿炎身為皇帝,要集權,要使得自己的政令更好地去發佈,囂張而手握重權的關天自然就成了他道路上必須去除的一塊攔路石。而關天曾經詭辯的也確有幾分道理,他若不如此囂張,惹人生厭,只怕鍾槿炎對他的提防要更大了。那麼關天拋掉手中的權利就相安無事了嗎?不可能。
他們的位置注定是對立的。
正如歷史上,力挽狂瀾的大明首輔張居正,是個有為的好官。但對於當時的萬曆帝來說,卻是塊必須得除去的攔路石。
這道題真難解決。
他來的時候,鍾槿炎與關天已經不合了,想要改變謀逆的結果很難。而這個世界裡的關天明顯更為強悍,原本絕對能戰勝他的主角攻受,現在已然成為了未知數。
……
這廂關天皺緊了眉。
他的手下告知了他一件事。卓太后的第一任夫君,也就是卓太后的那位表哥,生了重病,並未離開過家。而關天的手下還特地派人前去瞧了瞧,確認那生病的確實是卓太后的表哥。那麼……將卓漁綁走的人是誰呢?
關天對危險有著極為敏銳的直覺。他本能地覺得其中實在透著不正常。
「刺殺的當真是忠王的人嗎?」關天問。
手下卻變得期期艾艾了起來。
「有什麼話便直說。」
「……這,這往下查,查到咱們自己頭上了。」
關天冷笑:「想來是有人要將刺殺的帽子扣牢在我的頭上了。」
手下不敢說話。因為他們都想到了一個人。近來與關天不對付的,唯獨皇帝一人。可誰敢說這話呢?
若是杭清此刻在此,就會忍不住告訴關天。給你扣個刺殺的帽子算什麼,你差點就把綠帽子扣寧德帝頭上了。
「鍾槿炎……」
關天嗤笑了一聲:「毛都沒齊的小皇帝。」
手下戰戰兢兢不敢言。
·
轉眼便是第二日,杭清好好歇了一日,過了會兒懶怠的太后生活。沒多久就被打破了。
說是那位忠王來了,來請罪來了。
杭清作為其中最大的受害者,自然是要出席的。杭清換了衣裳便由一行人擁簇著走了出去。畢竟曾經出了意外,鍾槿炎便撥了更多的人守在他身邊,務必使得賊人不能近他的身。
杭清進到廳中時,因著身邊跟了不少人,便立時顯得浩浩蕩蕩,氣勢排場大極了。
那忠王平日並不在京城,自然見到這位卓太后的時候也少。在他的記憶中,這位卓太后生得纖細柔美,與廢後的大氣全然不同。要說他小家碧玉,那都是往高了誇。不過卓太后勝在有一張好臉……那臉麼,當初忠王也沒仔細瞧,就記得寧德帝對其甚為鍾愛。
但許久之後再見,忠王被狠狠驚艷了一把。
明明還是那個小家子氣又及其柔弱好欺負的卓太后,他依舊是從前那張美麗的臉。但這點美麗似乎陡然間被擴大了數倍。使得他的面龐漸漸有了些張揚明媚的味道,就連通體的氣質都透了點兒冷艷的味道。
大約是在皇宮中養得久了,總歸是養出了點兒氣質吧。我
忠王壓下心底的驚艷,不著痕跡地朝身邊看了一眼,隨後他便彎下腰見了禮。
杭清此時也在打量這個忠王。
四十來歲的模樣,並不顯老,甚至因為出身皇族,看著氣質出眾。只是忠王生得其貌不揚,且身材高大健壯,看著更像是武將。
杭清並未過多地打量這人,他的目光很快掠過,轉而落到了忠王身後的侍從身上。
那侍從瞧著可真有些眼熟,儘管他微微躬了腰,但杭清仍舊一眼看了出來,這人不是寧德帝是誰?
杭清忍不住環視了一眼廳中。
除了寧德帝外,這裡還有鍾槿炎、鍾桁,以及一個關天。真是幾個人都聚在一塊兒了,杭清已經能想像得到,今日該要何等精彩了。
杭清對那侍從的過分關注,很快就引起了鍾槿炎幾人的注意。
他們對這忠王根本不在意,自打杭清進門以後,他們的目光便就都落在了杭清的身上,此時見到杭清過分留意別的人,自然都有些不快。
其中以鍾槿炎最為不痛快,他指了指那侍從,嘲道:「驍王不是要將太后多看上幾眼的東西都買下來嗎?驍王不如問一問,忠王是否肯將這侍從割愛?」
杭清:……
要買寧德帝?
夠膽。
那瞬間,忠王面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微妙。這一幕沒有逃過杭清的眼睛,杭清不由得懷疑,忠王怕是知道寧德帝的身份,並且……也許就是在他的掩護之下,寧德帝混了進來。
關天此時還真朝寧德帝看了過去:「忠王肯割愛嗎?」
鍾槿炎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他沒想到關天還真問了。鍾槿炎隨即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們愛慕卓漁一事,實在不適宜被別人知曉,尤其是忠王……這樣的事傳出去,世人雖然會說他們荒唐,但更多苛責的卻是身為哥兒的卓漁。哪怕卓漁貴為太后,在這樣的事上也依舊會被苛責,甚至是因此而獲罪。
關天顯然也很快想到了這點。
二人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閉了嘴。
杭清沒再去注意這兩人過招,他的關注點都落在了忠王的身上。他發現忠王竟然略有些心虛,額頭上也滲出了汗水來。忠王這是以為,鍾槿炎和關天說那話,是因為懷疑到了那侍從身上……
杭清覺得有些好笑。
這幾人同時心虛的模樣,看著實在好笑。
忠王因為過於心虛,根本沒往深處想,自然也就發覺到鍾槿炎話中的意思,代表了關天對杭清有著不一樣的心思。
忠王沒注意到,不代表寧德帝沒注意到。
就在杭清忍不住嘴角彎了彎的時候,他霎地感受到了一道灼熱的目光。
那目光來自寧德帝。
杭清不由得回望了過去。
寧德帝的目光有些複雜,似是驚艷,但又帶著些許的惱怒。寧德帝似是責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倒是沒有露出凌厲冰冷的一面來。
想一想只是被疑出牆,便被廢了的姜容。杭清覺得自己沒被弄死,搞不好還真是寧德帝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