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厭夜與沈蓮對戰重淵的時候,青玉劍靈遵照太乙劍宗之主的指示,先將月靈幻石帶來了百花山後才發現,百花山已經派了人去支援目前被四面楚歌的太乙劍宗。只是,助戰的人並不多,只有數百個高階弟子,由魅雨的姐姐、百花山的另一位香主魅雲帶領,因為她們的宗主情況危急,其他的香主不敢離開。
青玉劍靈聽過花蝴蝶和陸欺霜的故事,本來就對這個看似輕佻不羈,實則用情至深、亦是為情所傷的女子心懷同情。此刻有感於百花山危急時刻伸出援手的情誼,決心救助花蝴蝶。她本是沉在淨天池底的天劍,吸收了淨天池的無上靈蘊,正適合幫人洗去體內的魔氣。
她將月靈幻石的靈力導入了花蝴蝶的體內,果然如沈厭夜所說的一般,花蝴蝶的狀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了過來。到底是個渡劫期的修士,她的身體回復的極快,幾乎是在魔氣被完全逼出身體的時候,神智就已經清醒。青玉劍靈將沈厭夜已經突破渡劫期、並和沈蓮去捉拿叛門弟子鳳兮的事情告訴了百花山主。
聽到沈厭夜居然在短短時間內將境界提升至此,百花山諸人唏噓不已,都說等沈厭夜帶沈蓮回歸太乙劍宗之時,那些圍在太乙劍宗周圍的蝦兵蟹將便要如同甕中之鱉。花蝴蝶雖然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她還是派了與沈厭夜相識的香主魅雨前去胤國的帝宮看一看——不為什麼別的,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萬一鳳兮帶玉鈴兒回胤國的事情只是重淵引你們上鉤的幌子呢。」百花山主如是說道。
……………………
此刻已是黃昏,奉了山主命令的紫衣女子下了法器,落在胤國宣明殿前之時,立刻驚在當場!
漢白玉雕琢而成的廣場已經面目全非,隨處可以看見巨大的坑洞和溝壑。那些坑洞像是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砸在地上留下的隕坑一般;而那些溝壑則像是劍氣、靈力劃過的痕跡,有深有淺,橫七豎八,看上去一片狼藉。而不遠處的宣明殿之中則飄散著濃烈而腥臭的血的味道,屍體堆積在一起,血流滿了地面,將鮮紅的地毯浸得更加殷紅。更有許多的血跡已經順著殿門而蜿蜒出來,向前流淌,滲入那些坑洞和溝壑!
一切的一切都在訴說這一個事實——這裡不久前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打鬥,還有屠殺。而那場戰鬥太過血腥和殘忍,導致這裡一片屍山血海,而那些凡人大概是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怕是被嚇破了膽,因此並沒有第一時間來打掃現場!
一絲不好的預感蔓延上了魅雨的心頭。她的目光逡巡全場,幾乎是下一刻,就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黑衣劍修!
「沈宗主?!!」
魅雨失聲地叫了一聲,立刻飛身上前落在沈厭夜面前,卻立刻摀住了嘴——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那位清冷如水、修為卓越的年輕劍修,居然會受這樣重的傷口——
沈厭夜側身倒在地上,身下的血泊像一個紅色的湖泊。束髮的玉冠已經碎裂,數個玉片的殘渣像是尖銳的針一樣紮在劍修俊俏的側臉上。原本被挽起的長髮早已鋪散開來,浸泡在血泊裡,像是黑色的藻荇一樣無助地飄蕩著。裸露在外的白皙頸項上,赫然是一個深長的口子,好在已經結痂,否則沈厭夜此刻定然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沈宗主!……嗯?!這是……」
魅雨剛剛對他伸出手去,然而指尖卻碰到一個無形的屏障。下一個瞬間,一個淡淡的暗紅色虛影閃動著。那是一個屏障,結界的外圍有火紅色的靈力流動。在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下,顯得格外瑰麗。
那些流動的靈力蜿蜒前行,像極了劫火劍靈顴骨上的刺青,而魅雨也一下子想起了這位對沈厭夜死心塌地的劍靈。然後,她發現了另外一件令人費解的事情——黑衣劍修的身邊,並沒有劫火劍!
魅雨按下心中升起的不安,開始嘗試隔著結界對沈厭夜使用治療法術,果不其然被結界隔開。她又開始用各種方法破壞那結界,但是都失敗了。無論她用怎樣強勁的法術攻擊結界,那姐姐巍然不動,連一絲絲裂痕都未曾生出。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立下結界的人,功力高她十數倍乃至數十倍!
「這可怎麼辦……」
魅雨凝重地望著躺在血泊中的沈厭夜。散亂黑色的長髮蓋住了那雙清冷而銳利的眼睛,讓他看上去少了一份孤冷,卻多了一絲符合他年齡的無助。對於修為高深的人來說,他們外表的年齡可以停留在他們想要停留的時候。要不是知道實情,認誰都不會相信這個渡劫期的修士,今年還未及弱冠!
……
就在魅雨思索著救人之法的時候,為日駕車的日神羲和已經落在了地平線以下。在她收斂起最後一抹餘暉時,煉銀一般的月光從蒼穹之上落下,照耀在不省人事的沈厭夜的身上。然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那銀色的光芒似帶著強大無匹的靈力,滲入了他的傷口。魅雨震驚地看著他臉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癒合;而他頸項上那道深長的傷口也癒合了。漸漸地,他身下那一灘暗紅色的血水逐漸變得透明,彷彿那些流逝的血液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裡。最後,就連他衣服上的血跡都消失了。若不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撕裂的口子,根本讓人想不到躺在她面前的人剛才幾乎是奄奄一息!
魅雨似有所感,抬頭望著天極之上的孤月。很快地,那些白色的月光漸漸變得更加明亮了些,甚至有些刺眼了。在她的面前,月光凝聚成了一個男子的形狀。那男子眉如新月,眼如落星,而眉間的雲紋,居然與沈厭夜如出一轍!
「您是……」
那男子挑起唇角衝她笑了笑,然後擺了擺手,隨手就解開了那道她用盡全力也無可奈何的屏障!
「雖然之前說過,有月光的地方,你就不會受傷,但是才一天不到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真是不讓你爹我省心。雖然不一定要親自來救你,但是看你被重淵欺負成這樣……嘖,真是讓人心疼。」
沈如夜喃喃地說著,然後伸手抱起了沈如夜。黑衣劍修的傷勢雖然恢復了,卻沒有清醒過來,他的臉頰因為沈如夜手臂的力度而向他父親的肩膀歪去。而這樣毫不設防的模樣也讓月神露出了一個笑意——顯然被兒子如此依靠還是第一次,儘管現在的沈厭夜根本沒有任何清醒的意識。
魅雨沒有聽見這個男人說了什麼,她已經失語了。從這個墨藍色長袍的男子身上不斷散發的靈力精純而強大,又磅礡恍若排山倒海。哪有任何一個凡人修士能具有這樣的法力——不,她見過幾位渡過天劫後,在人間短暫停留的人,即使是他們的靈力,和這個男人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
「您……您是……」
接下來的話她並沒有再說出口,因為她的思緒混亂的很。他藉著月華化形,身具浩如煙海的靈力,解開那強大的結界不過舉手之勞。這個男人的身份必然是上界的仙神,但是他所司何職,她卻不敢妄加猜測,否則便是對神靈的不敬!
「我叫沈如夜。」
沈如夜這個名字,與沈厭夜太過接近,而兩人的眉目仔細看來,有些許的相似。更何況,沈厭夜眉間的雲紋,和他額上的刺青如出一轍。兩人的關係並不難猜!
「沈……大人。我叫魅雨,是百花山的香主之一。」
「不必如此誠惶誠恐,百花山的女子。」沈如夜微微一哂。
「是……」魅雨定了定神,道,「我奉了我家山主的命令,來救沈宗主。」
「花蝴蝶……?她的身體如何了?」
沈如夜輕輕皺眉。清晨他自鴻蒙觀天鏡中窺見青玉劍靈將月靈幻石帶去百花山後,便把目光集中在了沈厭夜身上。見他和重淵的交鋒險象環生,後來玉鈴兒前來解圍,沈蓮被抓走後,他一直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挨到了日落月升,故而一直沒有關注花蝴蝶的情況。
「……山主已經恢復過來,只需調養。」她如是說著,但是又害怕這位仙人不悅。畢竟他是沈厭夜的父親,那麼就是陸欺霜的丈夫;而花蝴蝶……理應是她的情敵。
沈如夜沉默了片刻,對魅雨道:「厭夜的身體為月光庇佑,但是月光亦只能讓他的傷口癒合,卻治不了失血過多,故而他的身體還需要調養。所以——」
「啊,這正是山主的意思。」沒等沈如夜說完,魅雨便道,「山主說了,如果發現沈宗主有任何意外,便將他帶回百花山,我百花山自當全力救治他。」
沈如夜本來想說他決定立刻將沈厭夜送回太乙劍宗,但是聽到魅雨如此回答,他登時改變了主意:「勞煩魅雨姑娘和花山主了。」
魅雨忙道:「沈宗主與我家山主交好,又對山主有恩,故而他是百花山的恩人,談不上勞煩不勞煩的。」
「如此甚好,只是我還有一事相求。」
「……?」
「帶我去百花山,見見你家山主,我很久沒有和她敘舊了。」
「這……能問問您為何要見我家山主嗎。」魅雨有些艱難道。他們兩個是情敵,萬一這位仙人是來報復的,那可如何是好!
而沈如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了,於是說道:「只是想看看她,我不會傷害她。」
「……嗯,那好的。」
沈如夜露出一個滿意的笑,才放開手去,忽然擊掌。下一個瞬間,三人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等到魅雨只感到眼前一陣恍惚,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已經是百花山熟悉的山門了。
……………………
此時此刻,天穹之上。
身著五帝之服的女子手持銀絲編成的韁繩,引導著月亮的軌跡,在蒼穹之上行走著。列星在她身邊閃耀,凌冽的夜風吹起她的長髮,而女子眉目不悅地注視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想起望朔把韁繩交給她時,信誓旦旦地保證向自己保證:在看看他兒子後,他就立刻回來為月駕車……但是他果然食言了!!
——啊啊啊,好可惡!雖然早就知道她那弟弟說話沒個准,成天吊兒郎當,調戲女仙不說,還成天想著下凡玩耍,真是讓她這個姐姐操碎了心啊!
——但是每次看到望朔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無論是不是裝的,她都根本無法拒絕啊怎麼破!
「望朔,下次我再也不會偷偷替你隱瞞陛下,幫助你溜到凡間了!」
儘管這麼說著,日神羲和還是小心翼翼地引導著月亮按著時辰的變遷移動著。她得特別小心,以防天帝陛下看出端倪,再把她那個吊兒郎當的弟弟關禁閉……哦!這次還要連著她一起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