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過去了,太陽逐漸偏西,亦然將山石的陰影拉的好長。那些黑色的山石稜角分明,像是妖獸巨大而鋒利的牙齒,交錯著伸向天際。而在斜陽的餘暉下,它們被拉長的影子則更像是在黑暗深處蠢蠢欲動的魔物。只待那象徵了光和熱的陽光消失殆盡,它們便會從蟄伏之地蜂擁而出,將所有的一切吞噬殆盡,將漆黑的觸手伸向在鮮紅法陣之上,激烈交戰的兩人。
兩人皆著黑衣,然而一人持天劍雪魂,一人持巫刃。冰藍色的劍氣所過之處,一切皆被寒霜所籠罩;而那把細長如劍的長刀更是被無盡的黑暗氣息所環繞,幾乎與魔主本身的靈力融為一體。巫刃在他的手中,彷彿就是他手臂的延伸,而年輕的劍修右手持劍,左手捏劍訣。《掠影劍勢》和《浮光劍訣》相得益彰,再輔以他本身的靈力,居然沒能讓魔主討到什麼便宜!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交鋒了,沈厭夜揮動雪魂劍,再次迎上了魔主的攻擊!刀劍相斫,發出清越而凌厲的聲響,伴隨著聲音擴散而來的,便是兩人法力互相衝擊時造成的巨大衝擊,恍若海潮一樣在空氣中不斷擴散著。急風驟雨般的氣浪將沈厭夜的長衫掣得獵獵作響,好像隨時都會被撕裂;而此時此刻,重淵雙手握住刀柄,又是狠狠地增加了力道!
「……!!」
猛然加重的力道讓沈厭夜有些猝不及防,更加暴虐的魔氣迎面衝來,像是一塊高速飛行的巨大石板重重地扣在了他的眉心。沈厭夜目光一凝,立刻運氣壓住了丹田之處翻湧的真氣,但總歸無法完全免疫這樣強大的魔氣,故而唇角流出一絲絲暗紅色的血線!
重淵輕輕瞇起眼睛,望著他唇角的血,輕輕勾起了唇角。沈厭夜一咬牙,冰雪般冷然的靈氣猛然激盪,而重淵猝不及防,居然被逼退了數尺!
魔主幾乎是立刻穩住了身形,但是這須臾之間的空隙對於沈厭夜來說也夠了。他疾速趨身向前,雪魂劍劍花一挽,劍影化作冰藍色的寒光,仿若抖落的霜雪。但見他左手變換了幾個劍訣,又陡然按在自己右手的命門上。那邊剛剛站定的重淵陡然一驚——這分明是《浮光劍訣》裡第八式,斷玉焚花!
——斷玉焚花,先傷己,再傷敵。乃是以自身氣血為引,將接下來的幾個攻擊的威力提升數倍的劍招!經過了之前的交鋒,重淵已然不敢小覷這個不過弱冠之年的青年劍修。他左手手掌空氣中劃過,展開一道魔氣的屏障,意圖當下沈厭夜的攻擊。與此同時,他身形向後閃退——就算沈厭夜那一招擊碎了他的屏障,他依舊可以免於傷害!
只是,如意算盤卻是落空了。天劍雪魂去勢陡變,劍招由之前一損俱損的架勢變得輕柔靈動,劍尖恍若靈蛇一般左游右移,又像是女仙用手上的絲緞拂開了垂柳和飛花。他的劍式輕且靈,觸及那魔氣的屏障時,並沒有將之擊碎,而是順著屏障之中法力遊走的方向而變化,最終居然穿破了那結界,卻未傷那結界分毫!
「這是……飛花拂柳?!」
重淵見屏障未破,本想沈厭夜亦不過如此,卻沒想到他居然將《浮光掠影劍》運用的爐火純青,比起創作該劍譜的顧清風,不知強上了多少倍!然而驚訝歸驚訝,魔主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的流星,躲過了斷玉焚花,又陡然急轉而生。沈厭夜面不改色,右手長劍指向天際,又指向重淵,只見空氣中的水汽陡然間凝成了無數細小但是鋒利的長劍,恍若急風驟雨般像重淵襲去!
魔主咬了咬牙,邪佞地看了眼沈厭夜,忽然改退為進。巫刃指向地面,無數黑色的石錐陡然拔地而起,直接刺向了懸在空中的黑衣劍修。那些石柱的速度極快,但是沈厭夜卻並非無法躲過。只是比起他,在刑天陣上戰鬥的三人可就遭殃了——
石柱陡然拔地而起,險些刺穿琴靈的後背。若不是她及時化作靈體才免於劫難,否則定然要被戳個對穿!而在她身前,被她和破軍劍靈圍攻的華兮鳳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若非眼前兩人顧及著玉鈴兒的安慰,她根本無法在他們兩人聯手的時候撐過半個時辰。如今,就算她挾持了玉鈴兒,卻也被琴靈和劍靈纏得精疲力竭。故而石柱陡然拔地而起時,她未能及時閃避,登時被刺穿了腹部!
「——!!!」
黃衣女子和黑衣劍靈此時已經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因為在她吐血倒地的瞬間,被禁錮在陣法裡,一直昏迷不醒的玉鈴兒忽然面露極為痛苦之色。她亦是嘔出了一大口鮮血,潔白的衣裙也幾乎是霎時間便染上了血污。然而,這血污並不是她嘔出的,而是從她的腹部滲出的——因為華兮鳳身上出現的傷口,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上!
琴靈和劍靈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便化作一黑一黃兩道影子,分別衝向了玉鈴兒和華兮鳳。破軍劍靈率先衝到了玉鈴兒的面前,猛然揮動長劍劈向了她的屏障——此刻華兮鳳身受重傷,自然無力維持這結界。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華兮鳳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圖,然而卻沒有辦法。她的身體本來就被刺了個大洞,此時根本無法動彈,就陡然感覺四肢被冰涼而柔韌的東西束縛住,然後整個人被拉了起來。因為失血,還有視野的突然轉變,她一瞬間幾乎感到一陣頭暈眼花,等到回過神來時才發現那束縛住自己雙手雙腳的,是閃爍著淡銀色光澤的,落雪遺音琴的琴弦!
琴靈素手一抖,她整個人便被拉了過來。隨著一聲裂帛般的脆響,琴弦的光芒陡然亮起,又有數道琴弦勒在了她的脖子上,將她狠狠地按在了地上!她抬起左手,聚起靈力想要反擊,卻冷不丁地感到丹田氣海處一陣震動,簡直是傷上加傷,正是因為破軍劍靈將那結界擊破了!只是,玉鈴兒卻也因為這一下,臉色更加蒼白了。破軍劍靈立刻伸手抵住她的後心,像她體內源源不斷地輸送靈力,保護她的心脈!
而那邊,華兮鳳失去了最後的砝碼,琴靈自然不必再擔心。只見黃衣女子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右手五指猛然撥動琴弦,發出悅耳但是激越的聲響!隨著她的動作,那些白色的琴弦居然脫出了琴架,在空中恍若七條天蠶絲一樣鋪襯開來!女子手指恍若青蔥,輕輕佻撥,琴聲恍若雷霆震怒,幾乎驚破蒼穹!隨著她的琴聲越來越急促,被關在石獄裡的被封了內力的掌門、長老們都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許多人口吐鮮血,有幾位功力稍微低一些的已經暈了過去。
只是,華兮鳳到底心智堅韌,否則當年她根本不可能徒步爬上登雲階,更不可能在被沈蓮和青玉劍靈交戰之時產生的衝擊震擊時一聲不吭!在被琴弦拉到遺音琴琴靈面前時,華兮鳳忍著幾乎能令人暈厥的劇痛,手腕一擰,五指彎曲成爪,忽然抓向了琴靈的天靈蓋!琴靈一驚,立刻撥動琴弦想要固定住她的手腳,可華兮鳳卻像是不要命一般向前衝了過去!千鈞一髮之際,琴靈的身子向斜後方傾去,華兮鳳沒有抓住她的天頂,卻扼住了她的頸子!
落雪遺音琴,以琴曲殺人,卻從來不擅長和人近身搏鬥。她立刻伸出手扣住了華兮鳳扣住自己脖子的手,但是卻徒勞無功。倒是華兮鳳,藉著她反抗的衝力,飛起一腳,正中她的小腹!
「——!!!」
正在那邊為玉鈴兒輸送靈力的破軍劍靈雖是擔心她,但是玉鈴兒的生命危在旦夕,他不敢貿然撤走靈力!華兮鳳向來忍耐力驚人,在肚子上破了個大口子的情況下,居然還死死地扣住琴靈的脖子,另一隻手則壓在她的琵琶骨上。須知琵琶骨乃是真氣運行的樞門,若琵琶骨受制,就算你是大羅金仙,也任人魚肉!
就在破軍劍靈左右為難的當口,華兮鳳已經與遺音琴的琴靈纏鬥了數回合。女子併攏左手食指和中指,冰玉般晶瑩的指甲陡然變長,變彎,像是飛禽的爪。她的右手狠狠地按住琴靈的頸子,左右兩腿屈膝,牢牢地壓制在琴靈的雙腿上,左手的手肘狠狠地在她的小腹上研磨!黃衣琴靈臉上顯出痛苦之色,恨恨地望著眼前的女人,而華兮鳳面不改色,彎曲的尖端猛然勾入了琴靈的琵琶骨內,女子不禁疼痛得驚叫了一聲!
「啊——!!」
……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這個肅殺的戰場上的確說不上是突兀,卻落入了黑衣劍修的耳內。此時此刻,沈厭夜正和重淵鬥得難解難分——兩人分別用強大的法力夾持了自己的兵刃,每一次劍刃刀鋒的斫擊,不但是劍術刀法的比拚,更是靈力的衝撞!聽聞琴靈痛苦的□□,沈厭夜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但是卻並未亂了陣腳。他依舊懸在空中,劍若流光,步若踏雪,身法詭譎,當真將《浮光掠影劍》中的「浮光掠影」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一片狂風之中,重淵凌風而立,黑色的長袍被吹得向上翻飛,獵獵作響。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似乎越戰越強,根本沒有顯出半分疲憊。倒是沈厭夜,雖然未曾讓重淵佔到半分便宜,卻漸漸開始疲勞起來——畢竟重淵乃是統御魔界的魔主,而他不過是個凡人,連天仙都不是,能夠在他手下撐過這幾個時辰,已經令人咋舌!
「你不擔心她嗎,沈宗主。以你這種『博愛』的性子,我還以為你會立刻去英雄救美。」重淵無不諷刺道。
沈厭夜向下掃了一眼,內心打定了主意,但是並沒有動。如果他真的現在就去救人,那麼必然要撤去靈力。屆時他會為自己的靈力反噬,未救成人,反而自己要先受傷!
平心而論,沈厭夜與沈蓮相戀已屬驚世駭俗——先拋開一切不談,那劫火劍靈畢竟是個男人。再者說,兩人關係本為主僕,沈厭夜卻多次本末倒置,以身護劍,甚至以身飼劍。到後來,居然還將試劍窟裡所有的劍靈都「解放」了出來,並賦予他們「人類」的身份。真是可笑啊——他以為自己是什麼,救世主嗎?!
這個想法讓重淵唇邊諷刺的意味更甚——啊,沒錯,他果然是陸欺霜的兒子,簡直繼承了他母親那一套無時無刻不在通過「拯救」別人而妄圖「昇華自我」,顯得自己好像很崇高偉大的世界觀。陸欺霜便是如此——
「去啊,你為什麼不去?!」重淵厲聲喊道。於此同時,他長刀一挑,居然擊破了守缺歸元勢的陣法!長刀去勢如龍,帶著黑色的戾氣,直取沈厭夜的心口!
「你難道不是成天想著拯救這,拯救那,就和陸欺霜那賤人一般,先是用自己那套詭異的價值觀『感動』花蝴蝶,又『馴服』了雪魂劍,再『說服』了葉書琴?!最不可原諒的是……僅僅憑借一張嘴,她居然能煽動如意和帶她逃跑,還把望朔迷惑得神魂顛倒!!!」
劍陣被擊破,自然對沈厭夜有著不小的衝擊。黑衣劍修又覺得喉頭一天,一股鐵銹味湧上了喉嚨,順著唇角滴落,但是他早就已經沒有時間去擦拭。與重淵相鬥太久,重淵好像越戰越強,但是他的確已經受了內傷。此時此刻,他只需要盡量減少重淵對自己造成的傷害。等到月光普照之時,被月光加護的身體便會自動癒合。到那個時候,就是魔主,亦難勝他!
打定了這個主意,沈厭夜且戰且退,最後虛晃一招,裝作為重淵擊落。他看準了下落地點,身影陡然在空中旋轉!雪魂劍倒映著夕陽最後一抹餘暉,攜雷霆萬鈞之勢,疾速向下逼近!而努力壓制遺音琴琴靈的華兮鳳亦是有感,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能夠壓制住遺音琴靈已是勉力,如今沈厭夜這一招……
……怕是,躲不過了!!!
「不……請住手——!!!」
華兮鳳陡然睜開眼睛——這聲音卻並未由她發出!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不顧她身後破軍劍靈的阻攔,飛身上前擋在了華兮鳳的身後!見那嬌小纖細的身影展開手臂,攔在自己面前時,沈厭夜的心陡然快跳起來!在半空之中,他不得不收劍,但是強行將如此強大的法力一下子收歸自己體內,必然會引起血氣震盪!故而沈厭夜眼前一花,身形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只是這一個瞬間,卻足以讓重淵逮到可趁之機!
「厭夜——!!!!」
似乎大腦的反應一瞬間緩慢了下來。他只聽見沈蓮驚懼的呼喚,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只是本能地感到一陣強大的黑暗氣息以閃電般的速度向自己的腦後襲來!千鈞一髮之際,雪魂劍寒光一閃,一襲冰藍色的長裙陡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然後一隻冰雕雪鑿的柔荑便覆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正是當年面對著顧清風的攻擊時,沈蓮握住自己的手的樣子。下一個瞬間,他的手被那女子的手所牽引,向後揮擊。只聽「噹」的一聲脆響,沈厭夜吐出一口鮮血,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為那藍衣女子攬在懷裡,落在了地上。在他們腳邊不遠處,漆黑的巫刃插在黑色的土壤之中!
重淵「嗤」地笑了笑,道:「真是可惜了……玉斛,你給為父創造了這麼好的機會來攻擊沈厭夜,但是中途卻被雪魂劍靈攪亂……你不會怪為父吧?呵……不過,剛才沈厭夜強行收回劍氣,為自身真氣反噬,想必現在應該不好過吧?女兒,這一切可都是你的功勞啊。」
玉鈴兒本想怒吼「誰是你女兒」,但是重淵的話和剛才發生的事情讓她根本無話可說。衝上來的那一刻,她根本沒有考慮太多——在她清醒的時候,她只看到沈厭夜要殺華兮鳳。身體的反應快過思維,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展開雙手擋在鳳兮身後,用自己的胸膛對著手持仙劍、疾速攻來的師兄。她根本沒來得及想到……師兄會被靈力反噬,以及他身後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魔主!
「師兄!!對不起……我……我……」
玉鈴兒淚痕滿面地看著沈厭夜被雪魂劍靈護著落在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間,沈厭夜的身體陡然一軟,若不是靠著手中長劍支撐,怕是當場就要跪倒在地上。他捂著嘴咳了幾下,手心儘是斑斑紅梅,但是他卻並未在意。望著依舊張開手臂,擋在華兮鳳面前的,卻一臉淚痕、不知所措的玉鈴兒,沈厭夜並未責怪她,只是道:
「鈴兒,讓開。」
玉鈴兒銀牙緊咬,回頭看了看華兮鳳。華兮鳳本來救身受重傷,和遺音琴靈相搏已經是捨命,一番搏鬥下來,她渾身上下的衣服盡被血污染紅,腹部更是鮮血汩汩,幾乎變成了一個血泊。但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死死地按住了遺音琴琴靈的琵琶骨。琴靈恨恨地望著她,無奈原身長琴落在她夠不到的地方,她此刻無能為力。
「鳳兮……」玉鈴兒的聲音帶著哭腔,「你……你放開她……」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大胤國皇女淡漠的否定:「我放開她,重淵便不會實現我的願望。」
這樣的拒絕登時讓玉鈴兒爆發了!但見她轉過頭去,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對華兮鳳喊道:「鳳兮,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背叛太乙劍宗,為什麼要投靠魔主!!如果真的如同你之前說的——你是為了你的人民,那麼你的人民會樂意接受你的『恩賜』嗎?!他們願意享受那些堆積在無辜之人屍體之上的太平盛世嗎?!」
「如果他們不願意接受,那是他們的愚昧。」
「什麼?!」玉鈴兒失聲道,「你說的是什麼瘋話!」
華兮鳳抬起頭,用一種近乎「悲憫」的神情看著她,然後輕輕笑道:「有哪個太平盛世,不是建立在戰爭、殺戮,建立在先人們屍體之上的?又有哪些太平盛世中的平民百姓知道戰爭的殘酷?他們不知道,所以才會抨擊一切不擇手段而獲得的勝利,殊不知他們自己如今的美好生活,便是建立在開國皇帝的陰謀陽謀之上。也正因為他們不懂,所以才說他們愚昧;正因為他們愚昧,所以他們永遠是平民百姓。而那些懂得真相的人們,會成為帝王將相,保護這些什麼也不知道的、可憐又幸福的人們。」
「可是太乙劍宗那些死去的弟子都是無辜的!你犧牲他們——」
「所謂『犧牲』,都是無辜的。比起傷害胤國的人,我寧可傷害可胤國毫無干係的人。」
重淵懸在上空,聽到華兮鳳的話,不由得撫掌讚歎道:「不愧是南明火凰的轉世。傳說前世,你就是為了保護姽嫿天君,不惜殺光那些陷害她的仙人,才會被貶謫凡間。本座當初便很中意你,沒想到經過轉世,你依舊令本座欣喜。你放心吧,胤國的皇女,本座曾經許諾你的一切,在這一切結束後,都會一一兌現。」
此時此刻,月光已經照耀了下來,自上而下打在重淵的臉上,讓他看上去像是在暗夜之中飛行的鬼魅——事實上他也的確是。然而在場眾人沒有一個理會他的插話,倒是玉鈴兒的神色忽然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她低下頭,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華兮鳳滿臉的鮮血,柔聲道:
「比起傷害那些與你素不相識,卻碰巧出生在你的國家內的人民,你寧可欺騙一個真心待你,和你朝夕相處的人?你寧可犧牲一個傾慕你的人,讓她背負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罪孽,就是為了你國家力那些與你素不相識的百姓?」
冰冷的月光照耀在華兮鳳的臉上,讓她看上去像是冰冷的石雕,神色比沈厭夜還要淡漠,比雪魂劍靈還要冰冷。她抬起頭,望著玉鈴兒,輕聲道:「你和那死去的千餘名太乙劍宗弟子並無不同。我並不傾慕於你。」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你確定你不讓開,讓沈宗主殺了我嗎?我可是與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真不巧……鳳兮。」玉鈴兒失神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做為太乙劍宗的大師姐,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但是做為玉鈴兒……我……還是愛你。」
鳳兮似乎有些動容,但是仔細看來,她的神色根本沒有任何變化。玉鈴兒轉過身去,對著沈厭夜的方向一整衣裙,陡然跪下!
「弟子玉斛,為叛徒華兮鳳所蒙騙,多次向她傾訴門派秘辛,又間接導致宗門被血洗,諸弟子殞命,執法長老及其愛妻喪生,罪無可赦。唯一死以謝天地。」
沈厭夜聽得不好,忙道:「鈴兒,莫做傻事!」
然而,已經晚了。但見玉鈴兒手腕交叉,雙手變換了幾個手勢,然後一掌拍擊在自己的丹田之上,一下子擊碎了自己的丹田氣海!這變故太過突然,諸人一時間都失去了反應,而玉鈴兒站在一片狂風之中,忽然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意。她的身體向後倒去,落在了華兮鳳的身上,正好壓住了她的傷口。只是,此時此刻,那個冷血殘忍的皇女居然亦沒有推開她的身體。玉鈴兒深深地望著她的臉,用最後的力氣伸出手臂,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只是在指尖即將觸碰到她唇畔之時,玉鈴兒陡然閉上了眼睛,頭也失力地偏向了一邊。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