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的小房間四壁包覆著一層墊子,表面是深紅人造皮革,摸起來相當有彈性。
綠色筒狀物從一方牆壁中央突出。直徑至少有一公尺的粗圓筒內,放著一張造型奇特的床。
我登時明白,這圓筒與K2相互連結。剛剛的綠色球體側腹有條極粗的管狀物延伸向牆壁,想必就是眼前的圓筒。
這就是K2的入口……,我不禁有些緊張。
肯尼斯關上門,對我說:「請脫掉衣服。」
「咦?」我愣愣地望著他。
「請脫到一絲不掛,衣物可放在那邊的置物櫃。」
「脫、脫衣服?」
「對,別擔心,我馬上出去。不過,我得先向你說明接下來的步驟。」
「…………」
我的視線在肯尼斯、角落的置物櫃和圓筒之間游移。
「請仔細瞧瞧這張床。」
肯尼斯招呼我到綠色圓筒旁。
中間那與其說是床,其實更像烤鯛魚燒用的模板,只不過形狀不是魚而是人,有四肢也有頭部。人形的頭部朝外,手、腳自然分開,朝向圓筒深處。弧狀金屬順著床的外側直接嵌在圓筒底部。床上不見被褥,卻鋪著極為細緻的鵝黃海綿墊。
抬頭一望,上方有張完全相同的人形床,我不禁怔住。
「難道我將被夾在這兩塊東西中間?」
肯尼斯笑著點頭。
「沒錯,你必須脫光衣服躺在上面。請摸摸看。」
肯尼斯手放在鵝黃海綿墊上。
「…………」
我伸手一試,觸感有點像濕潤的橡皮。
回想起來,這跟當初伸進K1試作手套的情形一樣。感覺濡濕,手卻沒沾到水。
「這樣躺著很棒喔。請調整到最舒服的位置,放鬆肌肉,不要讓身體產生不適。就定位後,上方會降下面罩。」
「…………」
我順著肯尼斯的指向仰望,上面人形床的頭部有塊圓弧凹陷,兩眼的位置開了黑色的孔。
肯尼斯以手掌模擬面罩降下的情況。
「別擔心,照樣能呼吸,一點也不費力。唯一要克服的只有這裡。」
肯尼斯指指我的胸口,我露出苦笑。
「到時候請張開嘴巴。起初感到跑進異物,或許會嚇一跳,但不要緊。嘴不必張得太大,差不多這樣就行。」肯尼斯微微張口,看起來有些愣頭愣腦。「明白嗎?」
「嗯。」
「此外,眼睛也得閉上。雖然睜著眼沒什麼危險性,不過閉起來比較舒服。機器將自動判斷雙眼、鼻子、耳朵及嘴巴的位置。起先像有東西貼在臉上,但這情況馬上會消失。待面罩調整好,上面的床便會壓下,包夾住你。此時,身上難免有異物感,但同樣持續不久。接著,遊戲便正式開始。」
我吐出一口氣。「能問個問題嗎?」
「當然,別客氣。」
「夾在中間,我還能動嗎?」
「可以。等設定完成,兩張床會平移至K2,就是隔壁的綠色球體,隨後離開你的身體,只留下海綿膠墊。」肯尼斯解釋著,緩緩分開上下合掌的雙手。「你將完全浸泡在K2的特殊溶液中。」
「溶液?」
「放心,你仍能呼吸,不會窒息。溶液的比重和人體的比重幾乎相同,所以你會懸浮在K2中央。由於床已移開,你可隨意動作。這時,你的動作其實很小,卻感覺與平常一樣。海綿膠墊能模擬你的一切官感,毫無危險性,我們測試不下數百次。就算過程再粗暴,也不曾發生意外,你儘管安心。」
我輕輕點頭。「遊戲結束怎麼辦?」
「遊戲結束?」
「我會回到這張床上嗎?」
「噢,別煩惱,床會偵測你的位置,重新夾起你,送返更衣室。等床分開,就能出來。不過,請記得穿衣服,機器沒辦法代勞。」
肯尼斯凝視著我,似乎在確定「沒問題吧」。我緩緩點頭,心跳加速。雖然滿懷期待,但肯尼斯的說明讓我極度緊張。
肯尼斯拍拍我的肩走向門口,忽然又轉頭叮嚀:
「對了,身上不能留任何外物,包括手錶和戒指……啊,你沒戴戒指。總之,躺在床上時必須完全赤裸。」
我點點頭,肯尼斯便輕輕開門出去。
我看一眼綠色圓筒裡的床,搖搖頭,解開襯衫扣子。然後打開置物櫃,將換下的襯衫吊在衣架上,接著脫掉鞋襪和內外褲。內心當然多少有點尷尬,然而,或許是房間開著空調,即使脫光也不覺得冷。將手錶放在櫃子裡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梨紗也得脫光衣服……
她肯定比我尷尬。此刻,我的下半身竟然起了些許變化,我趕緊屏除雜念,步向人形床。
躺上去之前,我試著按壓海綿膠墊,鵝黃表面登時出現掌形凹陷。一鬆手,凹痕便漸漸消失。我仔細檢查雙手,沒有任何異狀。
我坐在床緣,抬起腿緩緩伸向圓筒深處。平躺後,臀部的搔癢感擴散至背部。我依床的形狀展開四肢,慢慢將腦袋往後靠。
海綿膠墊瞬間貼附肌膚。這材質外觀古怪,但觸感實在不差,彷彿受到輕柔愛撫,讓人幾乎忍不住愛上它。我察覺下體又膨脹起來,連忙轉移注意力到正上方的面罩。
面罩逐漸下降。我依肯尼斯的指示微微張嘴,閉上雙眼。不一會,某種柔軟物體蓋住我的臉孔,甚至進入口鼻。我有些慌張,趕緊深呼吸緩和情緒。肯尼斯沒說錯,呼吸完全無礙。
臉部遭包覆的異樣感很快消失。我試著張口閉口,剛剛探入嘴裡的物體也已不見。我稍稍睜開雙眼。
什麼也看不清,但並非一片漆黑,而是籠罩在淡淡的暖光中。
接著,海綿膠墊覆上前胸,濕潤感傳遍全身,然後褪去。
「感覺如何?」
我一愣,忍不住轉動腦袋。笹森貴美子的話聲宛若鑽入腦海,我分辨不出源頭。
「聽得到嗎?」貴美子的話聲再度響起。
「聽得到……」脫口而出時,我自己也嚇一大跳。
此刻我戴著面罩,雖然感覺不到,不過嘴裡應該還塞著海綿膠墊。按理,我會口齒不清,甚至擠不出半句回答,然而剛剛發聲卻完全無異於平常。
「我能講話……」
「當然。」貴美子語帶笑意。「我的聲音怪嗎?」
「說不上來,像直接對著我的腦袋發話,這樣算正常嗎?」
「對。你自己的呢?」
「沒什麼差別。」
「心情如何?」
「很奇妙。我到底在哪?雖然十分舒服,可是什麼也瞧不見,全身輕飄飄的……」
「好,遊戲即將開始。假如不想繼續就告訴我們,遊戲會立刻中斷。」
「要怎麼通知你們?」
「說出想結束之類的話就行。情況隨時在我們的監控下,不必擔心。」
「監控?意思是你們看得見我?」
意識到自己一絲不掛,我突然有些緊張。
「不,但能從數值及圖表掌握你的狀況及遊戲進度。」
「原來如此,看數值啊……」
「準備好了嗎?」
「嗯。」
我一回應,原本充塞周圍的光芒頓時消逝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