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綿膠墊驟然自我臉上移開，感覺周圍異常明亮。
「…………」
腦袋昏昏沉沉。左右張望，原來我躺在K2的人形床上。
我深吸口氣，然後吐出。
「咦？」
思緒逐漸清晰，我回過神，慌忙坐起上半身，看見自己一絲不掛，忍不住按住胸口。
發生什麼事？
腦中一片混亂，我怎會在這裡？
「真可惜，差點就破關。」
更衣間天花板傳來笹森貴美子的話聲。
「…………」
我環顧四周，雙腳伸下床，用力搓臉。
「不過，還是很厲害，沒想到你一下就進展到遊戲尾聲。」
這是何種情況？
我凝視緊閉的房門，接著望向置物櫃。櫃門敞開，我的褲子從裡頭垂下。
「快穿上衣服過來吧，高石小姐在等你。」
高石小姐在等我？
梨紗嗎？我目光移回房門，然後急忙跳下床，匆匆套上內衣。
到底是什麼情形？這一切怎麼回事？
我逐件穿上長褲、T恤和鞋子，走進監控室。
驀地響起一陣掌聲，我茫然左顧右盼，只見肯尼斯·巴特拉微笑站起拍手，一旁的笹森貴美子也笑容可掬。兩人身後的梨紗同樣笑得十分開心。
「梨紗……」
貴美子語帶促狹：
「嚇到啦？」
「…………」
「我們稍微修改劇情，故意沒告訴你。肯尼斯已成功融合《大腦病變》與現實舞台。」
我抬起頭，肯尼斯滿臉堆笑：
「大家都成為登場人物，很棒吧？」
「不，等等，可是……」我望向梨紗。「真壁小姐呢？」
「那是誰？」梨紗眨眨眼。
「真壁七美。」我應道。
梨紗困惑地看著貴美子。貴美子搭我的肩說：
「七美是遊戲裡的角色，你似乎完全搞混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
貴美子轉向肯尼斯，「這種情況該算太成功還是失敗？納入現實要素恐怕仍有疑慮。」
「不，明顯是成功的。若能請上杉先生幫忙修正情節上的小缺點，就會更完美。」
我不禁深呼吸，腦袋根本理不出頭緒。
梨紗經過貴美子身旁朝我走近。
「上杉，不要緊吧？是不是很累？」
我抓著她的手問：
「梨紗，真的是你？」
梨紗噗哧一笑。「要不然是誰？」
我瞥見梨紗的金耳環閃閃發亮，接著想起一事：
「這次花了多長時間？」
「非常久，大概一小時吧。」
「一小時？」
控制平台上方的時鐘，指著三點十七分。
「依規定，本該早點讓你結束遊戲，但你進展得十分順利，我想看你能玩到哪個階段。出乎意料，你竟然堅持整整一小時，即將破關前才失敗。不愧是遊戲作家，比其他人高竿得多，肯尼斯也佩服不已。」貴美子解釋。
「稍等，從什麼地方起是遊戲？」
「嗯？自然是遊戲開始後。」
「遊戲打哪邊開始？」
「哎呀，你不記得嗎？就是《大腦病變》的假護照師傅那關。」
「假護照師傅……」
那是映一車禍消息傳來前的進度，這表示——
「我在K2世界中好幾天？」
「沒錯，你在遊戲裡……呃，總共幾天？」貴美子望向肯尼斯。
肯尼斯對著半空，扳起手指。
「六天吧？包含第一天和最後一天。」
「但是……」我再次盯著時鐘。「實際上只經過一小時？」
「對，現實中一小時，在遊戲裡卻是六天。」
「這怎麼可能？」
「當然可能，別小看K2，否則怎麼對應劇情繁冗的遊戲？」
「…………」
「好，接下來輪到高石小姐。上杉先生，請先到隔壁房間休息。」
我瞅著梨紗，她微微一笑。
「我去囉。」
「…………」
梨紗輕快步入更衣間，我默默走出監控室。進小房間前，我忽然轉念，改往廁所對面，而後一鼓作氣拉開門。
坐在書桌前的梶谷孝行抬起頭。
「上杉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瞥向書桌旁的牆壁，卻沒看到電梯。
「不，打擾了。」
上完廁所，我回到小房間，在摺疊椅坐下，手肘抵著桌子。
「七美……」我低喊。
她真的只是遊戲裡的人物？
我從口袋掏出皮夾，仔細翻找。
「…………」
沒有姬田的名片。
所以，他也是遊戲的角色之一？
我輕撫著臉。在電梯內抱住七美時感受到的頰面溫度，似乎仍未消散。
「嗨，你真是太厲害了。」貴美子踏進小房間。
我抬頭看著貴美子，「今天到此為止，好嗎？」
「嗯，你剛剛那次長達一個小時，想必很疲憊。等高石小姐結束，你們就回家吧。」
我小心觀向貴美子的頸部，沒發現任何曾遭拆信刀抵住的痕跡。
我注視著她問：
「能不能請教一件事？」
「什麼？」
「這裡是溝口辦公室的地下嗎？」
「噢，不是的。遊戲中的設定是肯尼斯的點子，這樣比較有趣。」貴美子點點頭，接著說：「好吧，反正高石小姐的測試一時半刻不會結束，我們去走走。」
「走走？」
貴美子站起身，我疑惑地仰望她。
「你不是想弄清研究所位於何處嗎？你也算工作人員之一，總不能一直瞞著你。」
「…………」
我隨貴美子離開房間，搭上通往停車場的升降板電梯。
停車場中除棕色箱型車外，還有三輛汽車。
我仔細觀察箱型車的輪胎下方，但怎麼瞧都只是平凡無奇的水泥地面，找不到半點滾筒的影子。
貴美子走向鐵卷門，打開牆邊的方形操作面板蓋，按下按鈕。
鐵卷門嘎嘎作響地上升。
「…………」
陽光照進停車場，外頭竟是大片綠油油的農田。
貴美子低頭穿過未升至頂端的鐵卷門，我也跟著鑽出。來到室外，我回望停車場。
「…………」
停車場孤伶伶地坐落在田埔之間。環顧四周，遠處可見不少農舍屋頂。
「這邊是相模原。」
「相模原？」
「對，相模原市南大沼。」
貴美子說著，高舉雙手伸個懶腰。
我目光不禁再次轉向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