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紗和我離開位於溝口的辦公室，搭上電車。
「要不要去二子？」梨紗問。
「抱歉，我等一下有事。」
「哎呀，真不巧。」
「晚點我能不能到公寓找你？」
「…………」
梨紗錯愕地望著我。
「你曉得我住哪？」
「不是澀谷的圓山町嗎？」
梨紗雙眼圓睜。
「可是我從沒提過。」
「我透過遊戲知道的。」
「遊戲中出現我的住處？」
「嗯，我連你的裸體都看過。」
「不可能……」
我笑著點點頭。
「你又想騙人？」梨紗瞪著我。
「不方便嗎？」
「怎麼感覺你居心不良。」
「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
「人生中很多時候太快放棄容易吃虧喔。」
「好吧，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去。」
和梨紗道別後，我步向大手町，在大樓間穿梭，尋覓姬田上班的電視台。
「…………」
記憶變得不可靠。不管怎麼繞，都不見那棟屋頂有高塔及碟型天線的大樓。
我回到報社，試著沿當初與七美一起走過的路線前進，最後仍徒勞無功。我只好找交警詢問。
「附近沒有那樣的電視台。」警察搖頭答覆。
於是，我再度搭上電車。抵達澀谷站後，順公園大道走進PARCO百貨建築物間的通路，接著右轉。
「…………」
「Humpty Dumpty」咖啡廳消失無蹤，與七美第一次相約見面的地方，矗立著老舊的辦公大樓。
我轉向圓山町，穿過豪宅與宏偉氣派的住家大廈，找到那幢兩層木造公寓。由外仰望，二樓盡頭處的窗戶透著亮光。
上樓來到梨紗家門前，伸手朝門框上摸索，卻空無一物。我敲敲門。
「哪位？」
「我是上杉。」
梨紗開門探出頭。「來啦。」
「能進去嗎？」
「請。」
屋內擺設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唯獨收納箱旁少了紅色旅行包。
七美生活的痕跡消逝殆盡……
「我在炒飯，吃不吃？」
「太棒了，我超餓的。」
「馬上好。」
「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你是客人，等著吧。」
我坐在地毯上，凝望流理台邊的梨紗，心底彷彿開個大洞。
一道聲音在腦中低語：再次進入K2，便能遇見七美。那個世界有站在影印機旁的姬田，也有掛著愛麗絲圖畫的「Humpty Dumpty」。
「從開始的地方開始，在結束的地方結束。」
七美的話在我心頭盤旋。
我和梨紗一塊吃炒飯，喝麥茶。
「上杉，你今天真安靜。」
「是嗎？」
「嗯，別一直不說話，我有點害怕。」
「抱歉，我在想事情。」
「想什麼？」
「如何拖到沒電車回家。」
「笨蛋。」梨紗微笑。
晚餐結束後，我們一起看電視。倚著床鋪，我自然地摟住梨紗肩膀，她頭靠在我身上。
電視播放著西洋電影。每當畫面變暗，螢幕便反射出我和梨紗的身影。
我沒注意情節，只盯著螢幕上的自己跟梨紗。隨畫面變化，我倆的模樣時而浮現，時而消失。
我將空著的手舉至眼前，握緊，然後放開。
「哇，你的命運線好深。」
梨紗拉住我的手，唸著「命運線、生命線、感情線……」，撫過我的掌心。
這真是我的手嗎？任梨紗研究著，我不禁思索。
會不會只是投射在視網膜上的電腦模擬影像？
我緊握梨紗的手。好滑、好軟。
到底該怎麼判斷？怎樣才能確知眼前事物的真假？這隻手，究竟在壺內還是壺外？
「若向遊戲裡的女性搭訕，有辦法做愛嗎？」
豐浦利也曾提出疑問。對了，他也宛如人間蒸發。
梨紗含情脈脈地望著我。她的臉龐近在咫尺，我湊前輕磨她的鼻子。她緩緩閉眼，我往下輕觸她的唇。感覺她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我加深這個吻，耳畔傳來她微弱的嬌喘。
「離開。」
梨紗急促的呼吸聲中，我彷彿聽見百瀨的警告。
「在無法挽回前快逃。」
我緊抱梨紗。她依然閉著雙眼，我也慢慢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