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葉雁痕驚喜地叫了一聲:「舅舅!」她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了那隻肥手。

靳峯臉上掛着笑,但職業警察在笑時,眼睛裏仍然帶着一種警惕。臉笑眼不笑,更是一個老警察修得的道行。

靳峯並沒有理會葉雁痕。他收起了笑,對孟中華說:「孟總,你演你的戲,我辦我的案。考慮到這幾年來,你協助公安機關破獲了幾起重案,你冒充我的事就不追究了,況且,你也沒有冒充我去犯罪。但是,你必須將蕭先生剛纔提到的那兩個犯人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孟中華恢復了鎮定。他打了個哈哈,拍了拍手。暗處,果然走出五個長相兇惡的人來。

靳峯拍了一下手,樓梯上下來幾個警察,拿出手銬,鎖住其中兩個形貌奇特的傢伙。靳峯再一揮手,民警們帶着罪犯走了。

靳峯伸出手與蕭邦一握,道:「蕭大記者,祝你在大港採訪愉快!靳某因公務在身,就失陪了。」

葉雁痕搶着說:「舅舅,孟中華和孟欣密謀要害我,難道您想放虎歸山?」

靳峯嘆了口氣,說:「孟總即使想害你,可是證據呢?執法部門是要講證據的,哪能隨便抓人?」

「證據?」葉雁痕着急地說,「剛纔的話您都聽見了,還不是證據?」

「唉,你都當總裁了,怎麼還像個孩子?」靳峯嘆了口氣,「剛纔,蕭記者作了一系列分析,我是聽見了。可是,孟總什麼也沒承認啊。推斷只是推斷,不能作爲證據。你是不是看《福爾摩斯》入迷了?我們辦案是有程序的。就算是孟總有害人的想法,可是他害人了嗎?害死了誰?或者騙了誰的財產?你能拿出證據來嗎?」

葉雁痕拿不出,但她十分不甘心,說:「難道,兇手一定要殺人後才能被抓?」

「是這樣。」靳峯似乎有些不耐煩,打了個大哈欠,「法律只看結果。只有有了犯罪事實,過程纔會有罪。這不是感情能夠左右的,懂嗎?這跟你是不是我的外甥女沒有關係。」

「可是,至少他包庇、窩藏逃犯,難道這不是罪嗎?」葉雁痕沒想到舅舅今天一反常態。

靳峯看着孟中華:「孟總,請問這兩個人以前犯過罪,你知道嗎?」

「我哪會知道?!」孟中華跺了一下腳,「這是公司的人事部門在社會上招來的,我根本不清楚他們的底細。不信你可以問他們。唉,這事怪我。明天我就將人事部經理辭了!」

靳峯看了一眼蕭邦,對葉雁痕說:「你看,孟總並不知情,又怎麼能說人家包庇逃犯?再說,今晚由於孟總的密切配合,我們抓到了罪犯,證明孟總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孟中華手一揮,面無表情的三個打手也出去了。

蕭邦一直像釘子一樣釘在地上,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有時話多,有時話少,但絕不說無聊的廢話。

孟中華打了個哈欠,終於說:「老排,你看,咱們去吃點消夜,怎麼樣?」

蕭邦淡淡一笑,說:「恐怕和你吃消夜的不是我吧?算了。既然今晚咱們都挑明瞭,以後你也別叫我老排。你當你的老總,我幹我的記者。就這樣吧。」

他向葉雁痕一招手,二人頭也不回地上得樓梯,出了地面。



蕭邦和葉雁痕走出地下室。葉雁痕才發現這是一個廢棄的工廠,不過院子裏倒也乾淨,似乎經常有人打掃。

葉雁痕突然發現蕭邦的羽絨服還披在自己身上。淡淡的星光下,蕭邦的身子顯得更加單薄。但他往前走的步幅仍然那麼穩定,只是臉已凍得發白。

「來,你穿上吧。」葉雁痕脫下羽絨服,說,「鬧了半天,我都忘了。」

蕭邦擺了擺手,說:「沒事,我凍慣了。走吧,到大街上打個車,回去找你的車吧。」

葉雁痕沒有堅持。她知道當蕭邦這樣的人決心做一件事時,任何人都攔不住。哪怕,這件事只有針尖那麼大。

他們剛剛出了這個廢棄的院子,就見一輛警車停在路邊。靳峯將頭伸出車窗,招手讓他們上車。



蘇錦帆將酒吧角落裏的一張小椅子搬開,自顧自坐下。

桌上點了支紅色的蠟燭,跳躍的燭火照亮了這方小天地。酒吧的大廳空無一人,靜得能聽到靜的聲音。

王嘯巖像一個被老婆捉姦在牀的負心漢一樣,呆呆地站在她的面前,一雙保養得很好的手,放了幾次都覺得沒找到合適的位置。

「你……你都看見了?」終於,他打破了沉默,「我……我怎麼沒注意到……」

「你們的遊戲做得太認真了。」蘇錦帆終於開了腔。「一個人太投入了,怎麼會注意到別的東西?就像你一心盯着嫂子的位置一樣,又怎麼會注意到別人其實也在盯着你的位置?」

王嘯巖承認。

「在你的眼裏,我是一個了無生趣的女人,不會浪漫,不會撒嬌,不會調情,更不會來點出奇不意的動作給你刺激。」蘇錦帆平靜地說,「所以,你泡酒吧,找小姐,玩心跳。你以爲這些事情,我都一無所知嗎?」

王嘯巖一驚。他嘴脣張了張,正要說話,蘇錦帆揚起手,做了個停的動作。隨後,她向暗處招了招手。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他沒有看王嘯巖,而是像一個第一次被國家領導人單獨接見的老百姓一樣,哈腰站在那裏。

蘇錦帆說:「小馬,你向王總介紹一下自己吧。」

小馬深深地點了一下頭,說:「是。王總您好,我是這裏的經理,叫我小馬就可以了。謝謝您經常來光顧。」

王嘯巖強笑了一下,說:「原來是馬總,幸會啊。」

蘇錦帆說:「小馬,你到外面去吧。打烊後,把門關好,我要和王總談點事。」

小馬很乖地鞠了一躬,退下去了。

「現在你明白了吧?」蘇錦帆說。

王嘯巖好像明白了,說:「這個小馬,好像很聽你的話,似乎關係不一般。」

「豈止不一般!」蘇錦帆說,「我曾經摟着他睡過三年,你說這關係能一般嗎?」

王嘯巖大驚,心裏像吞了只蒼蠅。雖然,他經常在外尋花問柳,但當從自己的老婆嘴裏聽到這句話時,他仍然渾身不舒服。男人們也許都是這樣,「只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心態根深蒂固。

但他隨即又想到這是蘇錦帆在氣他。他了解蘇錦帆的爲人——這個女人並不浪漫,從她的個性來看,有外遇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蘇錦帆哼了一聲,繼續說:「你以爲我會像你這種好色之徒一樣亂來?實話告訴你,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王嘯巖這回真的吃驚了,「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麼一個弟弟?」

「王總,你以爲你知道得很多,是嗎?」蘇錦帆不屑地說,「告訴你一個規則:往往自以爲知道得很多的人,其實知道得很少。世間大多數人不知天高地厚,就是由於這種愚蠢的思想導致的。」

王嘯巖沒有反駁她。他只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又不好直接追問。但蘇錦帆似乎已打定主意要和盤托出了。她輕嘆了口氣,似乎要將思維延伸到記憶的深處。「我九歲那年,父親不知從哪裏帶回來一個流着鼻涕的髒男孩,只有四歲,要我們照顧他。他那時像個凍壞了的小野貓,張着驚恐的眼睛打量着我們。我就拉着他的手,給了他一把糖。他膽小,害怕,於是我就讓他跟我一起睡,直到我上了初中,他也上學了,才分開睡。後來他去當兵,在海軍陸戰隊,好長時間都見不着他。他退役回到青島,沒事幹,我就找爸爸,弄了點錢,讓他做點生意。他倒也爭氣,沒用幾年,就將漂流島做得很火了。」

王嘯巖一下明白了。原來這個酒吧是她弟弟開的。幸好自己只在這裏泡過兩個妞,而且沒有現場記錄。想到這裏,他稍微放鬆了些,裝着很吃驚的樣子問:「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呢?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我們應該像正常的親戚一樣往來的。」

蘇錦帆冷笑了一下,說:「還是爸爸看得透世間事啊!他總是叮囑我,對任何人都不能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他,否則一旦自己吃虧,毫無迴旋餘地。我當時不信,現在才知道爸爸畢竟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啊!王嘯巖,我實話告訴你,當初我嫁給你,爸爸就不同意,他覺得你這個人才能還可以,但品質有問題,一定要小心。沒想到不到十年,你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我告訴你,你要想得到藍鯨集團,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

王嘯巖一震。他從心底深深地後悔了。當初他追蘇錦帆,的確是衝着蘇氏家族去的。當然,那時蘇錦帆的清純美麗也的確讓他動了兩年的心。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覺得妻子越來越普通,乾點具體工作還可以,但謀略、膽識幾乎沒有,品味、情調更是爲零。從內心講,他喜歡孟欣這樣既美貌又有心機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像泥鰍,滑滑的,極難控制,但同時又讓人產生一種想抓住她的慾望。所以,他甚至漸漸地有些瞧不起蘇錦帆。她不就是有個有錢有勢的爹嗎?如果生在普通家庭,就算她在他的門前跪三天三夜,他也不會娶她。這種下意識的「瞧不起」讓他放鬆了對她的觀察,讓他覺得妻子不過是家裏可有可無的一個擺設……而今夜,他在人生中遭受到一次重創後,妻子的表現讓他猛然驚醒:

當你開始認真地瞧不起一個人時,這個人很可能成爲你最難纏的敵人!

然而,真正明白一個道理通常都要親身經歷和體驗,可是當這個道理真正讓你明白時,卻已很難扭轉局面。就如人在將死時總是想:假如再讓我活一回,決不這樣活!可是,生命不會重來,事實已經存在……

「你在想什麼呢?」蘇錦帆冷漠地打斷了王嘯巖的沉思。

「我……我在想,他們逼我去殺蕭邦,我該怎麼辦?」王嘯巖說出這句話時,才意識到當前最棘手的問題並不是他跟蘇錦帆的關係。

「活該!」蘇錦帆說,「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那些人怎麼沒找我呢?一定是你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才讓人家要挾你!」

王嘯巖苦笑。他見蘇錦帆的怒氣緩和了些,便調整了一下表情,有些討好地說:「錦帆,你難道真的看着你的老公活生生地讓人逼死麼?我知道,你最有辦法,你一定想出了幫我的奇招,對嗎?」

蘇錦帆「切」了一聲,說:「我們的王總不是很能耐嗎?像我這種無用的女人,能有什麼辦法?」

王嘯巖立刻從她的話中捕捉到了一種有益的信息,他居然從右眼裏擠出了一滴眼淚,帶着哭腔說:「錦帆,都是我不好。是的,我王嘯巖好色,但我發誓,我只是鬧着玩而已,除了你之外,我從未對任何女人動過感情!畢竟我們做了七年夫妻,我再不對,也是你的丈夫,我們是一家人啊!這次,請你幫幫我好嗎?我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

他抽泣了一下,趕緊用手捂着臉。他從指縫裏看見蘇錦帆露出了一臉不屑,但眼神裏是一種思考的神情。他知道,像蘇錦帆這種性格的女人,其本性是善良的。這種女人的兇狠全是裝出來的,只是因爲有強烈的自尊而已。而真正毒辣的女人,決不會將兇狠放在臉上。

當他看見蘇錦帆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時,他已初步斷定,自己接近成功了。

「好了,別裝了。」蘇錦帆說,「嫁給你,是我這一生惟一的錯誤。雖然我們沒有了感情,但我也不能看着你送死。實話告訴你,那三個人我已經觀察過了,並不那麼可怕。真正可怕的人,不會用刀切割自己的手指。這種辦法雖然很刺激,很嚇人,但也很愚蠢,而且對真正厲害的角色是絲毫不起作用的。真正厲害的角色,站在你面前,你甚至會忘記他的存在……」

「比方說小馬。」王嘯巖突然搶過話頭。

「你……你怎麼知道?」蘇錦帆有些吃驚。

「因爲我感到,他的身上有一種逼人的殺氣。」王嘯巖說,「那三個人也有殺氣,尤其那個戴墨鏡的瘦子。可是,那三個人的殺氣是外在的,簡直咄咄逼人,會讓所有人察覺得到;而小馬的殺氣是內在的,藏得很深,甚至眼神都已有些木訥。但當你觸及到他時,那種悄無聲息的殺氣會像暗流一樣涌來,直到把你淹沒!」

蘇錦帆的眼睛亮了一下,說:「看來你雖然沉迷酒色,但也還沒完全喪失知覺。實話告訴你,在‘12.21’海難重起波瀾後,有幾個可怕的人陸續出現。你向來自負,今天就讓你猜一猜。」

「你是說,小馬?」王嘯巖猛然覺得結髮妻子變得好陌生。

「他當然算一個。我說過,真正厲害的角色,是最不容易看出來的。」蘇錦帆說,「他到底有多厲害,我也不知道。雖然他是我弟弟,但我們已經長期不在一起了。有一點是肯定的,今晚讓你尿了褲子的三個混蛋,在他眼裏,不值一提。這個你猜對了,繼續猜吧。」

「蕭邦算不算?」王嘯巖問。

「他當然算。一個琢磨不透的人,是極其兇險的。」蘇錦帆說,「到現在爲止,我還是想不出他到底想幹什麼?一個記者真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探訪一個過期的新聞?況且,中國的所謂記者,多數都是吹鼓手,寫馬屁文章的多,有幾個會冒着生命危險進行這種調查?而且誰又會配合他的調查?但如果說他是一個警察,也不太像。因爲一個警探必須要立案後纔會被批准偵察。他是從北京來,如果是警探,一定是高級公安機關下派。但是,‘12.21’海難是國家定了案的,令出如山,又怎麼會出爾反爾?再說,所有的信息表明,蕭邦的確在轉業後開過公司,而且確實失敗欠債,妻子劉素筠棄他而去,跟了上海的一個老闆。蕭邦是絕對渴望得到一筆錢的。我覺得,這裏面有一種可能比較大。」她突然頓了頓。

「哪種可能?」王嘯巖急切地追問。

「就是爲了錢!」蘇錦帆說,「很可能情況會是這樣:在‘12.21’海難中,死了260人,其中一定有不少死難者家屬認爲這場事故是人爲的,心有不甘,因此私下串連,籌措一筆鉅款,請高人查明真相,爲親人報仇雪恨!」

王嘯巖頓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心裏暗暗地對自己罵了句「你他媽的」。一直沒想通的問題,居然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老婆一語道破!早知如此,幹嗎與那個蛇蠍心腸的孟欣聯盟?

蘇錦帆接着說:「還有更可怕的人,你再猜!」

王嘯巖感到今晚腦子不夠用。他想了想,說:「難道是孟中華?」

「孟中華的地下探訪勢力遍佈全國,所以人稱‘孟神通’。」蘇錦帆頓了頓,接着說,「可是,孟中華的勢力不過是依託基層公安機關,掌握了第一手線索而已。最主要的是,孟中華這個人好大喜功,喜歡搞一些形式主義,打腫臉充胖子,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王嘯巖說:「所以,他不算?」

「不算。」蘇錦帆非常肯定。

「那,孟欣算不算?」王嘯巖迴避了一下蘇錦帆的眼神,問。

「哼,終於說到你的情人了!」蘇錦帆冷笑一聲,繼而又平靜下來,「要說孟欣這丫頭,倒也比孟中華強一些。她是一個人格不健全的女人,受過心靈摧殘,已經完全修煉到了表裏不一但又很難察覺的境界。可是,由於她心靈被蒙上嚴重陰影,情感不能平衡,容易在實際的操作中出現偏差,弄不好會自取滅亡。這是一個悲劇人物,奉勸你少跟她來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看來她也不算。」王嘯巖趕忙岔開話題。

「當然不算。」蘇錦帆很乾脆。

「你看,葉雁痕算不算?」王嘯巖很小心地問。

「你說嫂子?」蘇錦帆想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丈夫會說到葉雁痕,「嫂子這個人是個企業家的料,但容易衝動,感情用事,又涇渭分明,還患得患失,常常舉棋不定。這樣的人管理一個小公司,肯定倒閉。但管理一個大公司,卻有戰略眼光和協調能力。現在,公司上下都傳說她害死了哥哥。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目前證據不足。之所以被傳得沸沸揚揚,是因爲你王總的功勞。因此,要說她可怕,就如同說大象可怕一樣可笑。」

「看來她也不算。」王嘯巖又趕緊岔開話頭。

「不算。」蘇錦帆擡眼看着丈夫,示意他繼續猜。

王嘯巖摳了摳腦袋,說:「你饒了我吧,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你們今晚演的那場好戲中,不是還有一個配角嗎?」蘇錦帆提示道。

「你是說靳峯?」王嘯巖吃了一驚。

「就是他!」蘇錦帆說,「靳副局長在警界混了三十多年,沒辦錯過一起冤假錯案,沒捱過一次批評處分,沒得罪過一個不該得罪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內心到底在想什麼,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居然沒有對‘12.21’海難公開表過一次態,這些,你覺得不可怕嗎?」

王嘯巖突然覺得背後有一陣涼風吹過。

一個身處複雜社會的高級警官,居然沒有一絲弱點,這的確可怕!

他越想越害怕。自己以前曾與此人打過交道,是不是也被他在不經意間套出了什麼話?他不敢往下想……

「還有嗎?我實在想不出來了。」王嘯巖有些模糊的視線裏,妻子越來越陌生,甚至越來越神祕。

「至少還有兩個。」蘇錦帆加重了語氣。

「誰?」王嘯巖豎起了耳朵。

「你,還有我!」蘇錦帆的話短促有力,像一把鋒利的匕首。

王嘯巖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

他掙扎着說:「你和我?你是說,你和我都很可怕?」

「是的。」蘇錦帆說,「我問你,你認爲我瞭解你嗎?或是你瞭解我嗎?」

王嘯巖張了一下嘴,說不出話。

「一對結婚七年的夫妻,一點都不瞭解對方,請問,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嗎?」

世間有人要殺你,有人想整你,還有人想騙你,但這一切都是外界的因素。可是,在一張牀上睡覺的夫妻,如果都不瞭解對方,的確是件很可怕的事!

歷史上有許多著名的悲劇,並不是因爲強敵的入侵,而只是因爲身邊的人發起了進攻。

再高的警惕,也難防身邊的人痛下殺手!這個道理王嘯巖自然懂得。

王嘯巖覺得渾身發涼。冷汗正像破繭的飛蛾一樣,拼命地鑽出毛孔。

「實話告訴你,我要是想害你,你已自然死亡十次!」蘇錦帆的聲音更冷,「但我也知道,你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演戲的技術,至少可以同我打個平手。當年我喜歡你,正是因爲你超凡的智力和表演才能,因此我決定與你比賽,看誰能演得更好,也看誰能笑到最後!」她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殘酷的笑意。

王嘯巖的冷汗滾滾而下。

「可是,拿自己的幸福作賭注,未免太殘忍了些!」一個聲音在黑暗裏響起。

昏昏的燈光下,蕭邦直直地站在大約五米遠的地方,彷彿已站了一個世紀。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