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將二十年前就錯位的浩蕩齒輪,撥回到原有的位置上。

  
  「哦對, 還有一事。」馮管家壓低聲音道, 「別莊的人讓太子放心, 他們將兩個小主子看顧的很好,原黔安王歿了的事,沒讓他們知道, 京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絕不會傳到他們耳中。」
  
  郁赦點點頭,「嘴都嚴實些, 把雙胞胎看好了, 若不巧真被他們知道了什麼,不管他們如何鬧, 沒我的命令,絕對不許他們返京。」
  
  馮管家忙點頭, 「是。」
  
  「還有。」郁赦看了一旁的鍾宛一眼,盡力自然道, 「閤府上下,每人賞銀十兩。」
  
  「十兩?!」馮管家嚇了一跳,他頓了下笑道, 「太子可能不知道, 昨兒個立儲的聖旨下來時已經賞過了,管事的每人八兩,僕役們每人二兩,都千恩萬謝的,家將們都恨不得閹了自己, 回頭入宮接著伺候太子和少爺呢!」
  
  郁赦欲言又止,搖頭道,「同這沒幹係,不用多問,每人十兩,賞了就是。」
  
  鍾宛覺得有點丟人,低頭喝茶。
  
  馮管家無辜的看看郁赦再看看鍾宛,想想昨夜的事,老臉一紅,「哦!是,也是個大喜事,那老奴先替大夥兒謝過世子了。」
  
  郁赦滿意了,他又道,「別莊那邊也別落下,賞。」
  
  馮管家答應著,提議道,「那這麼說,黔安王府,也該賞的。」
  
  郁赦心情好了些,意猶未盡道,「宣璟那邊也賞賜一二?」
  
  鍾宛:「……」
  
  鍾宛實在忍不下去了,插嘴道,「這事兒和無辜的宣璟有什麼關係嗎?為什麼要賞賜他?」
  
  馮管家乾巴巴道,「五殿下可能會不大樂意……」
  
  郁赦聞言敏感的皺眉,「他敢不識抬舉?他是看不得我和歸遠好?」
  
  馮管家絕不敢違背郁赦心意,忙大聲道,「他不敢!!!」
  
  馮管家正色道,「就是真看不得,四殿下也不敢說什麼!」
  
  郁赦臉色稍緩,悻悻,「若不是時機不對,這都值得大赦天下,賞賜宣璟一二,他該感恩戴德。」
  
  馮管家閉眼拍馬屁,「那是那是!這樣普天同慶的好事,四殿下該跟著高興的,這下四殿下以後可不能再說旁人做什麼都不帶著他了,有太子時時想著他呢!」
  
  鍾宛痛苦捂臉,沒眼看了。
  
  郁赦雖還是覺得不夠正式不夠熱鬧,但礙於如今生死關頭上,也只得如此了。
  
  馮管家領了命去了。
  
  郁王府別院在開庫房賞銀子,朝中風雨飄搖,湧動多年的暗潮匯聚成了滔天巨浪,終於將深埋於地下的陳年污濁全明晃晃的拋到了大日頭下。
  
  崇安帝聽了安國長公主向他傳來的消息,昏死過去,待他再醒來已過了兩天兩夜,崇安帝徹底說不出話來了,雙腿全都動彈不得,只有一隻左手還能費力的比劃兩下。
  
  兩天兩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已給了郁幕誠足夠的時間。
  
  先帝當年是如何寵愛幼子寧王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更別說先帝不止一次的同宗親和老臣們暗示過,將來會立寧王為太子,崇安帝忌憚這些舊人,自登基後,將前朝老臣罷官的罷官,遣散的遣散,宗親們他奈何不得,只能暗暗削減宗親手中權柄,後來將宣瑞遠送黔安時,也順便打發了不少他覺得礙眼的宗親。
  
  多年來種種苛待,宗親們面上不敢說什麼,不少人心中早已懷恨。
  
  崇安帝成了廢人,郁赦告病不出府門,聽說身子也不太好了,此消彼長,皇權式微之時,必有人趁勢而起。
  
  那些得了郁幕誠的保證想要在此刻分一杯羹的人馬上多了起來,並迅速匯聚成黨。
  
  從第一個人開口伊始,眾人突然就大了膽子,開始明目張膽的為寧王喊冤,藉著查宣瓊之事,大翻特翻當年舊案,勢要還寧王一個清白。
  
  鍾宛在府中聽著種種消息,心中一絲波瀾也無。
  
  當年崇安帝大權緊握時,當年鍾宛陷在獄中苦苦掙扎時,這些人沒為寧王說過一句話。
  
  八年之後,這些人好似如夢初醒,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同寧王骨肉相連的至親,搖身一變,長出了一身浩然正氣。
  
  有人要為寧王翻案,就必然也有人要維護皇權。
  
  崇安帝多年來緊握大權,雖把持朝政專行獨斷,但也確實將內閣緊緊的攥在了自己手心裡,閣臣們都是由崇安帝一手提拔上來的,如今又拿著郁赦的繼位詔書,自然不肯由著宗親一派鬧騰。
  
  自崇安帝倒下,兩派漸漸涇渭分明起來,隨之矛盾一步步激化,不過半月,已是劍拔弩張,水深火熱,彼此都恨不得將對方一口吞了。
  
  烏煙瘴氣之中,安國長公主見了一次郁赦。
  
  那日宮門口一別後安國長公主尷尬非常,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郁赦,聽說郁赦病的起不了床,安國長公主起先只命人送了些藥材來,又過了幾日,她親自往郁王府別院來了。
  
  安國長公主原本不抱什麼希望,但郁赦見了她。
  
  安國長公主不安的看了看鍾宛,「子宥,我有話要同你單獨說……」
  
  「不必了。」郁赦坐下來,平淡道,「上次的事若不是鍾宛聽到了,過後有人添油加醋的學給他聽,我百口莫辯,公主還是當面說吧。」
  
  鍾宛跟著坐了下來,想了想,沒開口。
  
  這一年來,郁赦每見安國長公主一次,就必然會傷一次心。
  
  若不是怕漏了什麼要緊事,若不是怕安國長公主心高氣傲不肯同自己說話,鍾宛其實是想自己來應付她的。
  
  安國長公主看看兩人,「罷了,反正我同你說了,你轉頭也要告訴他。」
  
  安國長公主想了片刻,道,「今日,藉著他們來回撕扯吵鬧,倒是讓我意外查明了一件事,此事同你我都有關,我來告訴你一聲,免得你我還糊塗著。」
  
  「七年前,有人造謠生事,對我說,當日我自己那個孩子,是皇帝暗中施計,害我沒了的。」
  
  安國長公主苦笑,「我當時氣瘋了,打了你,又讓你去郁府宗祠跪著,從那之後……咱倆的母子情誼,徹底斷了。」
  
  「後來查明了,那孩子確實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了的,但我一直不知,到底是誰放出這種流言來,先害了我,又害了你,今天終於知道了。」
  
  安國長公主看向郁赦,慘淡一笑,「你信嗎?是皇上,是我的好皇兄,你的親父皇。」
  
  鍾宛臉色驟變,郁赦怔了下,隨即嗤笑一聲。
  
  「是真的。」
  
  「當日,寧王已經死了,留下的幾個孩子也被皇上扔到了那貧瘠之地自生自滅,皇帝再沒任何顧慮。」
  
  「鍾家徹底敗落了,寧王府死的死走的走,沒人再能翻騰他和小鍾妃的那些爛事兒了,他不再擔心你這個身世不詳的孩子會害了他,又因為子嗣凋零,他想認回你了。」
  
  「皇帝當日就已有了立你為儲的念頭,幾個兒子裡,唯你最成器,他心中其實早有選擇,但……」安國長公主失笑,「但你我母子情分深厚,你是個好孩子,很孝順我,也很敬重郁王。」
  
  「兒子不能成了別人的,兒子若能繼位,也不能尊外人為父母,皇帝怕將來我和郁王干涉朝政,想徹底斷了你我之間的情分,讓你只依賴他一人,但這要怎麼斷呢?」
  
  「最好的結果,就是我親自將你推給他,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我自己那個薄命的孩子為由,引我發狂。」
  
  「果然,我怒火衝天,對你種種冷待,按著皇帝原本的計畫,這會兒他會重新將你接入宮中,瞞下他和小鍾妃的齷齪事,編一個故事,把你是他親子的事娓娓道來,讓你順順當當的認他為父皇。」
  
  「這也是為何我後來能查清孩子是自己不小心流掉的,因為原本的結果,是我查明真相後追悔莫及,但再也無法修復同你的關係,你失了母親,才會進一步的同皇帝親厚。」
  
  「可偏偏,中間又出了個岔子。」
  
  安國長公主緊緊攥著帕子,「郁幕誠知道了。」
  
  「宣瓊還好好的在那呆著,郁幕誠怎麼肯讓皇帝立你為儲?他插了進來,拋出無數線索,引著你,勾著你,讓你把當年之事查了個清清楚楚。」
  
  「如若不然,你當時那麼小,怎麼可能查的那麼明白?」
  
  安國長公主心悸道,「皇帝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可一不小心,全完了……」
  
  那件事後,郁赦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
  
  縱然早就隱隱猜到了,聽安國長公主這樣說出來,鍾宛還是禁不住氣的雙手發抖。
  
  好好地子宥,就這麼被這些人一刀又一刀,傷成了現在這樣。
  
  「這些年孩子的事讓我耿耿於懷,陰差陽錯的同你情分斷絕,更是我心頭之大恨。」安國長公主起身道,「到現在知道這些,我一時竟不知該怨誰了,不管是幫皇兄還是幫郁王,我如今都心有不甘,子宥……我是真的累了。」
  
  安國長公主自嘲道,「反正鬧到今日,我兩邊都幫過了,無論你們將來誰繼位,就算是礙著自己的情面,也不至於殺了我,罷了,我不管了。」
  
  安國長公主走前疲憊的轉身看了郁赦一眼,「當年……郁王納妾,又接二連三生下庶子,你為了我幾次頂撞他,我同你說,不必多言,你說……」
  
  安國長公主道,「你說,身為人子,怎麼能不維護母親?」
  
  「可後來……」安國長公主眼淚流了下來,「你生不如死的時候,我明知不是你的錯,卻由著你被傷了這麼多年,子宥……是母親不好,竟沒想著要反過來護著你。」
  
  鍾宛喉間劇烈哽咽,那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安國長公主終於走了。
  
  鍾宛深吸一口氣,走到郁赦身邊小心的拉起他的手,不等鍾宛開口,郁赦淡然一笑,「無妨。」
  
  郁赦看著鍾宛,失笑,「真沒哄你,不知怎麼的,這次我一點兒也不難受了。」
  
  鍾宛頓了下,忍了又忍,眼淚蜿蜒而下。
  
  鍾宛低頭,無聲哽咽。
  
  「明白了,是你代我難受了。」郁赦掏出帕子來替鍾宛擦了擦,低聲道,「有件事,我早就想同你說了,但時機未到,空談許諾都沒什麼意思,今天……我感覺時機終於到了。」
  
  鍾宛抬眸看著郁赦,嘴唇微微動了下。
  
  兩人目光交匯,郁赦意外的一怔,低聲道,「你其實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鍾宛緊緊的攥著郁赦的手腕,啞聲,「你再、再好好想想。」
  
  郁赦灑脫一笑,「早就想好了。」
  
  安國長公主對外稱病,從亂局之中抽身而退,閉門不出。
  
  三日後,透過郁慕誠的人證物證,崇安帝當年勾結小鍾妃鴆殺先帝的事水落石出,同庶母私通也罷了,殺父弒君的鐵證赫然擺在了眾人面前,閣臣們辯無可辯,宗親一派揚眉吐氣,接著義憤填膺,勢要為先帝討一個說法。
  
  郁慕誠行事周密又小心,凡是涉及當年之事,只稱「聽說」和「料想」,再將證物拋出,所有的事都由其他人查出,問到他頭上,郁慕誠就矢口否認,只說多年來他早就懷疑,但茲事體大,他一直未敢徹查。
  
  合著多年來,他什麼都不知情,卻總能鬼使神差的拿到證據。
  
  所有人都清楚郁慕誠在說謊,但崇安帝一派的人奈何不得他,宗親們更是指鹿為馬,一時間郁慕誠竟成了大忠臣。
  
  一切都在按照郁慕誠期待的發生著,崇安帝被氣昏幾次又活了幾次,雖拖拖拉拉的一直死不了,但也權柄盡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曾經最倚重的臣子放手施為。
  
  壓死崇安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先帝的一件遺物。
  
  內務府開了宮中陳年庫房,找出了一件舊衣。
  
  先帝死後,這些東西不是燒了就是隨葬了,恰巧就漏下了這麼一件衣裳,因被宮人錯手放進了書箱裡,被存放了起來。
  
  舊衣上沾著點點藥漬,是先帝病重時嘔吐沾在上面的。
  
  經太醫和年老仵作們檢查,藥漬中確實有毒。
  
  崇安帝的人一直咬死了稱先帝確實是病重而亡,這件舊衣一出來,眾人百口莫辯。
  
  幾位執掌京中兵權的將領都是純臣,起先還合力彈壓宗親一派,所以縱然宗親們如何猖狂也無法逼宮。但如今崇安帝弒君的罪證確鑿,幾位純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崇安帝執掌皇權,眾人理應誓死效忠,但先帝就不是皇帝了嗎?謀殺先帝之人,又該不該繼續效忠?
  
  僵持之際,黔安官員稟告,說尋到了原黔安王的蹤跡,原黔安王宣瑞確是崇安帝派人暗殺的,只是有老天庇佑,宣瑞大難未死。
  
  崇安帝先殺先帝,再冤殺寧王,如今竟連寧王嫡子也不放過,重重惡行終於讓宗親們忍無可忍,宗親們誓要迎宣瑞回京,儲君之事,要重新再議。
  
  走到這一步,崇安帝一派已無計可施。
  
  郁慕誠雖還出不了宗人府,但他一點也不擔心了。
  
  就是還要被軟禁一段日子又如何?宣瑞想要繼位,先要放了自己才行。
  
  郁慕誠殫精極慮了數月,終於塵埃落定,他徹底放下心來了,宗人府中郁慕誠每日茶飯好生吃著,心緒平和,養足了精神,靜候宣瑞進京打最後一場翻身仗。
  
  但這次,老天沒再眷顧他。
  
  宣瑞失蹤了。
  
  「不可能。」郁慕誠不愧在朝中沉浮多年,練就了一身的好功夫,他聽罷鍾宛的話臉色如常,輕輕搖了搖頭,「你不必來騙我了。」
  
  鍾宛靜靜地看著郁慕誠,「不信就算了,我走了。」
  
  「慢著!」郁慕誠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你方才說……說宣瑞失蹤了?什麼叫失蹤?怎麼會失蹤?」
  
  鍾宛淡淡道,「失蹤就是失蹤了,從頭到尾都是郁王爺你叫喚的歡,言之鑿鑿的說宣瑞還活著,你有什麼證據?」
  
  郁慕誠急切道,「宣瑞就是證據!」
  
  鍾宛道,「可他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宗親們慌亂不安,所有人都被你的空談害了。」
  
  郁慕誠愣了下,語調不穩,「他明明沒死!是我的人將他救下了!我怕宣瑞再受皇帝暗殺,暗中派人護送他入京!我的人明明一直說宣瑞好好的!」
  
  鍾宛靜靜地看著郁慕誠,沒說話。
  
  郁慕誠突然看向鍾宛,片刻後,他全明白了。
  
  鍾宛看著郁慕誠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憐憫道,「郁王爺,貪心太過了吧?」
  
  「你原本是有機會把宣瑞徹底抓在掌心的,但為了讓我和子宥離心,你特意放了子宥的人跟著,好在宣瑞出事之後讓我遷怒子宥。」鍾宛一語道破郁慕誠心事,「萬一宣瑞真有個好歹,將來若有人追究,你還能賴到郁赦頭上,一石三鳥,是不是?」
  
  郁慕誠臉上血色盡褪。
  
  「走到這一步了。」鍾宛沉聲道,「你還不忘害他。」
  
  郁慕誠盡力控制著自己冷靜下來,質問道,「是你們半路截殺了宣瑞?鍾宛,罔寧王當年如此疼愛你,你為了讓郁赦繼位,就是這樣對寧王的兒子的?!」
  
  鍾宛懶得解釋了。
  
  郁慕誠飛快思索片刻,心中突然又想起一人來,突然高聲道,「來人!來人!!」
  
  「晚了。」鍾宛冷冷道,「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你,皇帝馬上就要駕崩了,子宥已經入宮了。」
  
  郁慕誠這會兒還真正沒明白「晚了」是什麼意思,他不管鍾宛,徹底失態,起身厲聲叫人。
  
  同一時刻的宮中。
  
  崇安帝蠟色的面孔中透著青色,他竭力的張著口,吐出一口氣後半晌「呼哧」一聲,才能再吸進一口氣來。
  
  寢殿外跪了一地的人,眾人嗚咽不止。
  
  寢殿內,郁赦站在床頭,漠然的看著崇安帝。
  
  外面一個老太監跌了進來,喜形於色,「皇上!皇上!宣瑞那逆賊確實是死了!根本就找不回來了,宗親們都慌了!」
  
  崇安帝瞬間睜大了眼,他看向郁赦,費力的把他還能動彈的那隻手摸到枕頭下,拿了一封詔書出來。
  
  崇安帝抖著手,將詔書扔到床下,又費力的接過老太監遞給他的筆,在被子上鬼畫符般寫道:登基,時間不多了,別等他們回過神來,去找宣……
  
  崇安帝氣力耗盡,跌坐回床上,寫不下去了。
  
  郁赦撿起地上的詔書,打開細細看了一遍,片刻後低聲道,「我就知道。」
  
  「為何一直攥在手裡,為何遲遲不肯交給我。」郁赦攤開詔書,淡淡道,「皇后的人選都定好了?」
  
  郁赦低聲問道,「我若要登基,就必要娶你替我選好的皇后,是不是?」
  
  崇安帝死死的盯著郁赦,眼中露出一絲快意。
  
  縱然宗親們渾水摸魚,張牙舞爪的鬧了這麼多天又如何?國不可一日無君,自己一走,馬上就要有新帝繼位,宣瑞都找不見了,誰還敢對郁赦說半個不字?
  
  縱然郁慕誠蟄伏多年又如何?到頭來,這不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縱然郁赦桀驁不馴又如何?他要這龍椅,就得連著皇后一起接下。
  
  雖沒能斷了鍾宛入仕的可能,但郁赦的婚事上,崇安帝絕不肯讓郁赦順著自己的心意胡來。
  
  伺候崇安帝的老太監膽顫心驚道:「太子,皇上之前說了,怕您糊塗,將來為了鍾少爺不肯娶皇后,所以……要替您安排好,皇后母家勢大,配的上您,想來您也不會輕忽怠慢,如此……對誰都好。」
  
  郁赦一笑,「最後的詔書上,還要擺我一道。」
  
  崇安帝安心的喘了兩口氣,重新拿起筆,在被子上畫:那個孩子,捏在你手裡,很好,但也別再耽誤時間,宗親們馬上就會想起他來,別讓他們……
  
  「放心。」郁赦將詔書疊好,「宗親們就算回過神來想起寧王還有這麼一個兒子,也見不到他,搶不了他。」
  
  郁赦漫不經心道,「宣瑜會一直在我手裡。」
  
  崇安帝以為郁赦終於妥協了,剛要點頭,忽然察覺出有些不對。
  
  郁赦一笑,「都沒想到吧?」
  
  崇安帝嘶啞的嗚嚥了幾聲,左手劇烈抖動。
  
  「宗親們把我本要做的事都替我做好了,剩了我很多麻煩。」
  
  郁赦輕聲道,「但所有人都只會盯著宣瑞,都忘了,寧王還有一個兒子。」
  
  「寧王已經翻案,那他的兩個兒子其實都一樣了。」
  
  崇安帝明白郁赦要做什麼了,急喘不上氣來。
  
  郁赦又將詔書細細的看了一遍,自言自語道,「這些年,所有人都在把我往深淵中推……」
  
  「我是你們所有人的棋子……你明知道我若娶了皇后會失了鍾宛,會生不如死,但你為了這點血脈,還是要逼我,讓我在你身後,仍受你擺佈。」
  
  「我在這深淵中本已認命,但鍾宛突然跳了下來,不只是跳了下來,他還想拉著我,一起爬上去。」
  
  郁赦看向崇安帝,「你該謝他,若不是他,這個結局會更可怖。」
  
  崇安帝目眥盡裂,厲聲嘶吼。
  
  「郁慕誠他們覺得自己對宣瑞先有救命之恩,後又擁立之功,可以放心的把宣瑞捏在手裡。」
  
  「宣瑞和鍾宛有解不開的心結,同我更是新仇舊恨說不清,他若繼位,自然不會放過我們。」
  
  「所以我不能讓宣瑞回京,但……宣瑜呢?」
  
  「原本扶他上位是有點難的,得利於這些日子宗親們的折騰,現在是順水推舟。」
  
  「比起那些他認都認不全的宗親,宣瑜是不是更親近親手將他帶大的鍾宛,和我這個將皇位拱手讓之的堂兄?」
  
  「放心,我不會將宣瑜當傀儡,我會好生栽培他,教導他,等他成年,真的能執掌天下的時候就把一切都交給他,我同歸遠,也就算真的把這身債還清了。」
  
  「我不會在受困於過往,歸遠也不必再覺得對不起寧王。」
  
  「我們倆乾乾淨淨,再也不欠誰的了。」
  
  郁赦站起身,頭一次心平氣和的同崇安帝說話,「父皇,從始至終,我就沒想過要這皇位,我只是想……」
  
  宗人府中,鍾宛看著失魂落魄的郁幕誠,啞聲道,「子宥只想盡他所能……」
  
  「將二十年前就錯位的浩蕩齒輪,撥回到原有的位置上。」
  
  ——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完了。
  
  16年就在寫的一本書,刪刪改改,和最原始的版本相比已經是另一本書了,但很開心,這是我心裡最完整的一個故事,整體基調在幾次調整後歡脫了不少,是我最滿意的一個版本。
  
  故事有一點點的沉重,盡力的想寫的輕鬆一點,一希望兩個主角過的不要那麼苦,二是覺得兩個主角都足夠強大,特別是鍾宛,無論境遇有多糟糕,他都能給自己找著樂子的。
  
  現在回顧整個故事還是覺得有一點點的心酸,真的,太喜歡太喜歡兩個主角了。
  
  想說的話原本有很多,但現在覺得該說的文裡已經都說過了,不再囉嗦,祝福看過這篇文的所有讀者,都能積極,樂觀,縱然遇到一時坎坷,也能順利跨過。
  
  馬上2019了,祝所有讀者開心,平安。
  
  我們下篇再見。
  
  謝謝支持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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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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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當年萬里覓封侯

第1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第2章 如非必要,你不要見他。

第3章 被皇上盤問後又被公主盤問,郁小王爺的臉黑的嚇人。

第4章 鍾、歸、遠

第5章 鍾宛,我的桂花糕呢

第6章 我辛辛苦苦替你找爹,你卻想日我

第7章 我給您唱個曲兒吧?

第8章 我這一覺睡過去,再醒來,就變成真正的男人了

第9章 你想要你的賣身契?

第10章 歸遠,帶著感情朗讀並背誦吧。

第11章 你要是有個好歹,這事兒就一輩子也說不清了。

第12章 世人無利不起早。

第13章 我要是想纏他,他躲不開的。

第14章 作死我可是太會了

第15章 沒有人,可以讓我看到這個顏色,你懂不懂?」

第16章 你如此忠義,你主人鍾宛知道嗎?

第17章 夸父逐日。

第18章 下面輪到誰,還真不好說

第19章 你把林思怎麼了?!

第20章 去查查,那個夸父後人是哪路神仙。

第21章 我現在又不想去睡冰窟窿了。

第22章 那我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親熱。

第23章 歸遠,我是來羞辱你的,你這個反應…讓我有點難做。

第24章 聽清楚了,我,還是塊完璧。

第25章 我怎麼記得…鍾少爺賣身契還在您手裡呢?

第26章 要死你自己你先死!

第27章 說好的,下了車就到家了呢?!

第28章 我現在應該一邊咬著被子一邊哭我好髒我好髒嗎?

第29章 他什麼也沒拿。

第30章 世子血氣方剛,驟然見人睡覺不脫外衫,哪裡能把持得住?!

第31章 這府上在這一刻,似乎有什麼已經變了。

第32章 你以為我在念話本?不…我說的是那晚的事。

第33章 我們這好好的車輪子,就這麼沒了!

第34章 爹不是爹,娘不是娘

第35章 「你…輕點。」

第36章 每一旬你可以來我府上住一夜,但到此為止,你不要肖想太多。

第37章 一生一世,只日一次。

第38章 乾淨裡衣在哪兒?

第39章 只會偶爾走神,出神的去看郁子宥一人。

第40章 你能不能分分場合?!

第41章 我能動,你不能

第42章 替我…解決一個人

第43章 郁小王爺一言不合,把房裡人打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第44章 到底是誰在頻頻插手我的事?

第45章 子宥,你當日還敢說你沒動心。

第46章 罷了,不吃就是

第47章 太裕四十七年冬,小鍾妃有孕

第48章 我他娘的真是被他逼的要犯病!

第49章 子宥他永遠都不會讓我失望。

第50章 有人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慣了。

第51章 我過的不順,你也不多容易吧。

第52章 不多,三千四百兩。

第53章 算你三錢

第54章 好男孩接吻都是不動舌頭的

第55章 一片丹心自有天鑑知

第56章 大楚興,陳勝王

第57章 要跟我比誰瘋的更厲害?比這個我怕過誰?

第58章 我有很多話,需要親自問問宣瑞。

第59章 他當年才十六歲。

第60章 七載間,深恩負盡,本已無顏多言

第61章 還裝?

第62章 世子,餵藥用得著舌頭嗎

第63章 又是不肯吃藥?

第64章 鍾宛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第65章 你們算是什麼東西

第66章 過不了多久,郁赦就要變成皇子了?

第67章 怕你弄出人命來。

第68章 甜嗎?

第69章 你若沒走,我必然待你比宣璟待林思好

第70章 生父不詳。

第71章 那個男嬰是誰,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72章 你怎麼還留著。

第73章 這不是你該看的東西。

第74章 話本誤人。

第75章 公主和宗室女

第76章 勸和

第77章 在郁赦縝密的邏輯下,沒人能撐得過半柱香的時間。

第78章 林啞巴,閉嘴。

第79章 你醫得了病,醫不了他的心

第80章 這朝堂之上還能不能有幾句真話?

第81章 筆鋒遒勁,墨跡未乾

第82章 胸腔裡被夜風吹的心灰意冷的一顆心,瞬間暖和了過來。

第83章 沒人提醒他,也沒人打擾他

第84章 子宥也曾努力想融入內閣

第85章 全是鍾宛

第86章 抄這麼點兒東西,還用坐的四平八穩的?

第87章 別再糟踐自己,讓她在那邊心疼了

第88章 我來疼疼你

第89章 沒忘。

第90章 內閣

第91章 行了行了知道了

第92章 行刺

第93章 信我

第94章 宣璟細想了下,竟隱隱有些動心。

第95章 我再教教你?

第96章 方才去給你求了情,早就沒事了

第97章 子宥…我可真是太喜歡你了。

第98章 還是自己賺了。

第99章 如今這份罪果,也終於該輪到其他人品嚐一二了。

第100章 你們以為我圖的是什麼?

第101章 你配

第102章 這是你自己說的。

第103章 你不會只願意跟我做一次吧?

第104章 將二十年前就錯位的浩蕩齒輪,撥回到原有的位置上。

第105章 番外一

第106章 番外二

第107章 番外三

BL當年萬里覓封侯

第107章 番外三

第106章 番外二

第105章 番外一

第104章 將二十年前就錯位的浩蕩齒輪,撥回到原有的位置上。

第103章 你不會只願意跟我做一次吧?

第102章 這是你自己說的。

第101章 你配

第100章 你們以為我圖的是什麼?

第99章 如今這份罪果,也終於該輪到其他人品嚐一二了。

第98章 還是自己賺了。

第97章 子宥…我可真是太喜歡你了。

第96章 方才去給你求了情,早就沒事了

第95章 我再教教你?

第94章 宣璟細想了下,竟隱隱有些動心。

第93章 信我

第92章 行刺

第91章 行了行了知道了

第90章 內閣

第89章 沒忘。

第88章 我來疼疼你

第87章 別再糟踐自己,讓她在那邊心疼了

第86章 抄這麼點兒東西,還用坐的四平八穩的?

第85章 全是鍾宛

第84章 子宥也曾努力想融入內閣

第83章 沒人提醒他,也沒人打擾他

第82章 胸腔裡被夜風吹的心灰意冷的一顆心,瞬間暖和了過來。

第81章 筆鋒遒勁,墨跡未乾

第80章 這朝堂之上還能不能有幾句真話?

第79章 你醫得了病,醫不了他的心

第78章 林啞巴,閉嘴。

第77章 在郁赦縝密的邏輯下,沒人能撐得過半柱香的時間。

第76章 勸和

第75章 公主和宗室女

第74章 話本誤人。

第73章 這不是你該看的東西。

第72章 你怎麼還留著。

第71章 那個男嬰是誰,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70章 生父不詳。

第69章 你若沒走,我必然待你比宣璟待林思好

第68章 甜嗎?

第67章 怕你弄出人命來。

第66章 過不了多久,郁赦就要變成皇子了?

第65章 你們算是什麼東西

第64章 鍾宛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第63章 又是不肯吃藥?

第62章 世子,餵藥用得著舌頭嗎

第61章 還裝?

第60章 七載間,深恩負盡,本已無顏多言

第59章 他當年才十六歲。

第58章 我有很多話,需要親自問問宣瑞。

第57章 要跟我比誰瘋的更厲害?比這個我怕過誰?

第56章 大楚興,陳勝王

第55章 一片丹心自有天鑑知

第54章 好男孩接吻都是不動舌頭的

第53章 算你三錢

第52章 不多,三千四百兩。

第51章 我過的不順,你也不多容易吧。

第50章 有人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慣了。

第49章 子宥他永遠都不會讓我失望。

第48章 我他娘的真是被他逼的要犯病!

第47章 太裕四十七年冬,小鍾妃有孕

第46章 罷了,不吃就是

第45章 子宥,你當日還敢說你沒動心。

第44章 到底是誰在頻頻插手我的事?

第43章 郁小王爺一言不合,把房裡人打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第42章 替我…解決一個人

第41章 我能動,你不能

第40章 你能不能分分場合?!

第39章 只會偶爾走神,出神的去看郁子宥一人。

第38章 乾淨裡衣在哪兒?

第37章 一生一世,只日一次。

第36章 每一旬你可以來我府上住一夜,但到此為止,你不要肖想太多。

第35章 「你…輕點。」

第34章 爹不是爹,娘不是娘

第33章 我們這好好的車輪子,就這麼沒了!

第32章 你以為我在念話本?不…我說的是那晚的事。

第31章 這府上在這一刻,似乎有什麼已經變了。

第30章 世子血氣方剛,驟然見人睡覺不脫外衫,哪裡能把持得住?!

第29章 他什麼也沒拿。

第28章 我現在應該一邊咬著被子一邊哭我好髒我好髒嗎?

第27章 說好的,下了車就到家了呢?!

第26章 要死你自己你先死!

第25章 我怎麼記得…鍾少爺賣身契還在您手裡呢?

第24章 聽清楚了,我,還是塊完璧。

第23章 歸遠,我是來羞辱你的,你這個反應…讓我有點難做。

第22章 那我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親熱。

第21章 我現在又不想去睡冰窟窿了。

第20章 去查查,那個夸父後人是哪路神仙。

第19章 你把林思怎麼了?!

第18章 下面輪到誰,還真不好說

第17章 夸父逐日。

第16章 你如此忠義,你主人鍾宛知道嗎?

第15章 沒有人,可以讓我看到這個顏色,你懂不懂?」

第14章 作死我可是太會了

第13章 我要是想纏他,他躲不開的。

第12章 世人無利不起早。

第11章 你要是有個好歹,這事兒就一輩子也說不清了。

第10章 歸遠,帶著感情朗讀並背誦吧。

第9章 你想要你的賣身契?

第8章 我這一覺睡過去,再醒來,就變成真正的男人了

第7章 我給您唱個曲兒吧?

第6章 我辛辛苦苦替你找爹,你卻想日我

第5章 鍾宛,我的桂花糕呢

第4章 鍾、歸、遠

第3章 被皇上盤問後又被公主盤問,郁小王爺的臉黑的嚇人。

第2章 如非必要,你不要見他。

第1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