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住在北海道的宮川天羽,是個無藥可救的推理迷。幾乎所有日本國內出版的推理小說,我必定要去看一看,無論是在書店中尋覓還是在街旁小攤上碰碰運氣,我總是為了推理小說而四處奔走。世界上的推理小說真的浩瀚如煙,真正杰出的又能有多少呢?也就是說,究竟有哪幾本真的是百年一遇的佳作呢?可惜的是,身邊喜歡推理小說,尤其是本格派推理的朋友,實在是少得可憐!要嘛視這種小說是毫無意義和低智商的,要嘛居然情願去看看社會派的小說!我惡狠狠的反駁說,如果一位作家真的想要去批判現世,大可以用純文學的形式來寫作嘛!何必非得用社會派小說這種烏合的形式呢!很明顯,因為詭計設計得過於膚淺,所以參雜一點大義凜然的社會現實問題,來湊湊字數唄!
宮川君!我同意你的看法。身為專拍推理劇的導演鴉城仙冬點頭說道,社會派就是如此,是一種不協調的混合品,在推理詭計和社會批判上都實在不怎麼樣嘛!可是只要一加起來,卻居然有許多人會買來看,我實在是無言以對了!不過,這也是一種心態問題。正宗的推理小說,僅限於兇手如何殺人以及偵探如何推理,這樣純粹的結構,很容易被人看作是極端低智商的和沒有價值的。所以許多人雖然內心中對這種模式有著一定的嚮往和興趣,但是碰到別人談論這個問題呢,則老是會說,本格派怎麼幼稚啦、怎麼沒有價值啦之類的。而如果是個評論家,看到某些批判現實的社會派作品,也自然是會站在他們一邊的,因為無論詭計設計得多麼出色和巧妙、推理進行得多麼嚴密和合理,都是屬於娛樂的範疇,和其所謂的思想性則完全沒有關係。不過人們到底對於具有思想性的作品持什麼態度,卻大有可以商榷的餘地喲!
聽著鴉城的對於讀者心態的分析,我不禁大有喜得知己的感覺。看了數千本推理小說的我,居然在平時遇不見一個知交,連談論的話題也是南轅北轍的!可現在好了,終於碰到了也同樣熱衷純本格推理的人!最令人興奮的是,他還是一位導演一位畢生致力於推理劇拍攝的導演!
宮川君!如果你所構想的詭計確實令人大吃一驚,我倒是可以採納,並且拍成一部屬於你的推理電影哦!鴉城仙冬和藹的對我說。
啊!這實在是太感謝了我的心跳加速,不過,其實,目前還沒有什麼很好的想法。如果有了,鴉城老師可不要耍賴哦!
鴉城仙冬笑道:怎麼會呢!只要有好的設想,無論有名無名,我都一視同仁的。重要的不是一個作者的名氣,而是筆下的功夫唷!宮川君!
我頻頻點頭,飲了幾口啤酒,興奮的問道:鴉城前輩,不知道最近又在拍攝什麼宏偉的推理劇呢?
鴉城沉思了一會,對我說:是一部根據綾辻行人小說改編的推理電影
不等老師把名字說出,我就猜測道:莫非是《時計館殺人》(註:大陸譯作《鐘錶館幽靈》)?呵呵,那個核心詭計,實在是很驚人呢!
鴉城笑道:造個鐘錶館,這花費也太大了吧!實際上,是根據《十角館殺人》(註:大陸譯作《十角館殺人預告》)改編的
我也伸出大拇指,贊道:果然是大導演,選的本子都是上佳的作品。說起十角館的那個詭計,可以說是綾辻行人這八部館系列最令人意外的了。說實話,看到真相之後,感覺給綾辻行人騙了
哈哈哈哈不只是你,就算是我這個大導演,在看這本書的時候,也是完全搞錯了懷疑的方向,想不到居然會是這樣!說實話,我最喜歡的館系列的作品是鐘錶館和十角館,至於黑貓館(註:大陸譯作《黑貓館手記》)和黑暗館(註:大陸譯作《黑暗館不死傳說》)之流嘿嘿,大劣作了!
我連連點頭,知道了大導演和我有著同樣的閱讀經歷,不禁更加深了我們的親切感:鴉城老師,這次的電影版,不知道對於原著有著什麼樣的改編嗎?
鴉城躊躇了好一會。
我道:難道是機密?那就算了
完全不要緊,只是說出來的話,我預感到會被你瞧不起哦!
哪有的事!
那我就說了。大導演飲了幾口酒,臉上出現了紅暈,實際上,十角館被我們改成了二十角館。
二十角館?我有些驚奇,難道說是增加了十個房間嗎?
是的,原來十角館只有十個房間,這次大刀闊斧的改成了二十個呢!
不過,在核心詭計上面,還有沒有什麼創新呢?
這個呀鴉城搔了搔頭髮,苦笑道,行人大師的作品已經盡善盡美了啊似乎沒有強行變更的餘地了哦!不過,你也許會問既然在詭計上毫無創新,為什麼要硬生生的增加十個房間呢?
是啊!我不解的說。
鴉城乾笑了幾聲說:作為一個擁有野心的導演,為了在事業上光彩,在不破壞作品本身內容和神韻的基礎之上,對於作品進行一次商業上面的宣傳,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吧?
這樣啊我雖然點頭,心中卻完全不明白導演的這番話。
導演繼續解釋說:現在的電影,尤其是推理電影,死個七八個人不算什麼稀奇的了!比如前兩年拍攝的《密室的傳說》、《密室的魔咒》和《密室的封印》三部曲(註:無《密室的傳說》,其餘兩本書作者為清涼院流水),都死了好幾千個人了!我還指望這種不怎麼血腥和扭曲的作品能引起別人的關注嗎?所以,在保留原著精華的基礎之上,能力圖讓更多的人關注推理電影,難道不算是一種合理的行為嗎?
啊我不禁對這位大導演更加的敬佩了。
哈,真不好意思說了一大堆蠢話。真正的推理迷,關注的當然不是血腥和變態的人格,是真正原創的驚人的詭計!就期待這部作品吧!
我沉吟道:《二十角館的殺人預告》
不是這樣的。鴉城搖頭,這次的題目改成了《二十角館的時空倒置》。哈,你不覺得這樣更符合原著的精神嗎?
我眨了眨眼睛,說:的確這樣更好。
這天,在黑貓酒店(註:橫溝正史著有《黑貓酒店殺人事件》,涉及無面屍,我以此來發出挑戰)認識了推理電影導演鴉城仙冬之後,我們就一直保持著友好的往來。幾乎每個禮拜我們都要在這裡聚首,討論關於推理小說和推理電影的種種。
而出事的那一天我們也正在黑貓酒店內暢飲和暢談。
宮川君!我很高興的宣布,《二十角館》的劇本終於已經完成了!而特別建造的二十角館,也已經完工了!這樣的話,我的電影就可以拍攝了。怎麼樣?要不要去二十角館看看?
對於鴉城的這個邀請,我簡直是受寵若驚。
我真的能去嗎?那樣真是太好了我這輩子可沒有看到過真正的異常的房子啊,何況在其中就要發生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謀殺案!真是太感謝了!
何必如此拘謹?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嘛。
實際上,我們在黑貓酒店吃完了晚餐,才搭車抵達北海道的郊外,從那裡用肉眼就可以看到一座名叫鄂霍次克的山(註:日本無此山,北海道的鄂霍次克海旁的斜五度西洋館是島田庄司名著《斜屋犯罪》的殺人之地)。鴉城說:只有在這深夜去造訪二十角館,才是樁真正令推理迷們感到興奮的事情呢!
已經酒醒的我卻略微感到有些恐怖。
我們是步行上山,這對略微發胖的我是一個考驗。經過大約一個小時的艱難的攀登,我們終於到達了山巔,想到就要看見真正的二十角館,我就心跳加速,興奮不已。
二十角館在黑夜的籠罩下,可是顯得特別詭異哦!鴉城故意說出令人畏懼的話。
呵呵,也正是兇殺案最適合發生的時間呢!沒有想到,我的一句戲言竟然成真。
我們首先看到的是從二十角館一間屋子中射出的明亮的光線,接著就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草地上。
鴉城導演皺眉道:究竟是誰在裡面?無論那個痴迷的藝人也不會在這深更半夜還徘徊在殺人現場吧!
我道:也許是燈忘記關了吧!那個影子恐怕四草地上偶然出現的某種動物的影子吧
不可能,我今天從二十角館出來的時候,明明已經把所有的燈都關閉了的。剛才那個影子很明顯就是人的影子。看來的確是有個人已經闖進來了。我們快去瞧一瞧。
我們疾步走向二十角館,然後透過窗子看見那唯一亮著燈光的房間站立著一個臉部異常醜陋的男人。
他臉上有一條很長的傷疤,從左側的眉角一直延伸到下巴附近,雙目中充滿著仇恨的怒火,他背後那明亮的卻泛黃的光線更襯得這神秘男子更加的詭異可怖。
啊!這究竟是莫非是從這道傷疤上,我隱約想起了一個演員的名字。
鴉城急道:那是九十九,沒錯,是九十九。可是他究竟在那裡幹什麼呢?
不可思議、極度淒詭的一幕在這個時候上演。那個雙眸中充滿絕望神情的男子突然舉起一把手槍,指著自己左側的太陽穴,也即那條傷疤的邊緣,隨後竟然現出了無比愉悅就仿似平生夙願終於一嘗又或者看到自己所深惡痛絕的仇人終於被自己幹掉的神情,毫無徵兆的叩響了板機。
我驚愕在當場,腦中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