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店主還在說著什麼,畢素文沒有聽,匆匆離開米粉店,在通往蘇家大院的一個小巷子邊,貼牆站住。
一會兒,蘇星星來了。還未等他走到跟前,畢素文沖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
「你……你……你想做什麼?」當蘇星星認出是誰後,臉色大變。
「放心,不會抓你到派出所。」畢素文說道,「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你……你是誰?」
「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第一次來這裡,沒想到你姐姐出事了。」
「是這樣啊!」蘇星星鬆了一口氣道,「你不會把我的事告訴我爸媽吧?」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畢素文說道。
「你想怎麼樣?」
「我需要你提供你姐姐失蹤前幾天的活動情況,越詳細越好。」
「嗯,我姐姐從小不怎麼喜歡我,長大後,因為我和外面的混混一起玩,她就更不喜歡我了。所以,她每天的活動,除了在家裡的之外,我一無所知。」
「最近她有說過要去鳥島嗎?」
「沒有。」蘇星星遲疑了一會兒,又說道:「有一次,她好像有對爸爸媽媽說過,要去鵝嶺溝。」
「鵝嶺溝?那是什麼地方?」
「是個非常險峻的地方,周圍幾公里都沒人煙。」
畢素文皺起眉,道:「她去那裡幹什麼?」
「我們家鄉流傳著一個關於鵝嶺溝的傳說,說是在解放前,有一隊土匪躲進了鵝嶺溝,在那兒埋了大批金銀財寶,他們也住在一個叫瞎子洞的山洞裡。有一天,隻聽得一聲巨響,一股水桶粗的黃色火焰,像火龍般從洞底噴薄而出,有三十二個土匪當場喪生,隻有兩個不在場的土匪逃出了鵝嶺溝。由於藏匿寶物的土匪死在了裡面,從此寶藏的地點就成了一個不能解開的謎。解放後,有人到洞內尋寶,結果進山後就再也沒有出來。八十年代初,有一個土匪的後代專程從台灣回來,到這一帶尋找父輩留下的寶藏,也是一無所獲。關於寶物藏在何處,目前流傳著兩種說法:一是藏進了鵝嶺溝某條隱秘的地道,二是埋在瞎子洞的某個機關內,而解開這些的關鍵線索是一些無人能解的奇異圖案符號。」
「難道說,你姐姐對那批財寶產生了興趣?」畢素文問道,他不相信蘇姍姍有這種興趣。
「不是,鵝嶺溝的風景很美,她想到裡面拍些相片。可裡面很恐怖,據說有很多屍骨,一般沒人敢去那兒。我姐姐有收集各種傳說風景照片的愛好,去鵝嶺溝拍風景來收藏,是她心中的一個夢想。由於太冒險了,我爸爸媽媽就表示了反對。」
這或許是一條理由。畢素文想道。
兩人回到蘇家大樓時,蘇姍姍的父母正坐在那兒默默垂淚。對於他們來說,蘇星星很不爭氣,是蘇姍姍為他們掙足了面子,如今遇到這種事,對兩人的身心打擊都極大。
「爸,我給你買來了一個生日禮物。」蘇星星走進屋,居然把那隻煙鬥說成是他買的。
「蘇星星,你給老子滾出去。」蘇銀潼怒吼道,「有種你永遠別進來。」
「爸……」蘇星星哭喪著臉要把煙鬥遞給蘇銀潼。
蘇銀潼惱怒地一把將煙鬥摔出門外,「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還跑到外面去玩,你良心去哪兒了?」
「我不過和朋友一起玩玩,怎麼會知道姐姐出事呢?」
「你給我滾!」蘇銀潼推搡著蘇星星,「就當我沒有這個兒子。」
「伯父,既然事情發生了,責怪蘇星星也沒用。他給您買來了一隻煙鬥,說明他還是記得您這個爸爸的。」畢素文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您和星星之間為什麼有這麼深的矛盾,但從蘇星星剛才的態度來看,算不上一個本質很壞的年輕人。他有什麼缺點,我們可以儘量包容,相信他知道以後該怎麼做。」
蘇銀潼哼哼了兩聲,再也沒有說話。
「我是被逼的,我和他們賭牌,輸了錢,還不起他們,就得和他們去做小偷,幫他們弄到一筆錢,他們才肯放我,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做。」蘇星星站在一旁,有些委屈地對畢素文解釋道。
徵得蘇星星父母的同意,畢素文決心在蘇姍姍的房間裡過夜。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其原因。蘇姍姍的死來得太突然。兇殺不是為了劫財,不是圖色,而蘇姍姍這樣的女孩子也不可能與什麼人結下深仇大恨,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導緻她被害呢?畢素文希望能從蘇姍姍的房間裡找到些端倪。
蘇姍姍的房間佈置得充滿了浪漫溫馨的情調。
進來第一眼就看到牆上全部貼著淡藍色的牆紙,歪歪斜斜地貼著各式各樣的風景圖,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清新。蘇姍姍的這種愛好,他在大學時代已經領略過。在女生宿舍,蘇姍姍睡的是上鋪,靠牆的一邊就貼著這種顔色的牆紙和類似的風景圖。由於女生宿舍隻有她一人這樣做,畢素文有一次忍不住問她:「為什麼要貼牆紙呢?」蘇姍姍笑笑說:「牆壁上的油漆有毒,對人體會造成一定的傷害,牆紙就不會,而且還比較漂亮。」這就是她的理由。
房子中央是一張大床。枕頭上坐著一隻布熊,白色的長毛,穿著一條藍色連衣裙。床頭上面放置著一盞可移動的淡黃色檯燈。檯燈上掛著一串彩色的小紙花,兩排春意盎然的盆栽野生綠藤從檯燈兩邊一直垂了下來。
左邊的小型書櫃裡書很多,每一層都排列得滿滿的。有些書沒地方放,被碼放在地闆上,層層疊疊,有棱有角,好似一本很厚的書。在如此多的書籍中,自然類的書佔了三分之二。床的斜對面是張很大的寫字檯,近三米長,一米多寬。寫字檯上一角放著一台連有寬帶網的電腦,另一角放著一盞檯燈和幾本作業本。
右邊是衣櫃和梳妝台,裡面裝滿了女孩子的物品。
床對面是一扇窗。推開窗戶,一陣清新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窗外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邊生了幾株柳樹,經曆了幾場霜凍的襲擊,變成了淡淡的金黃。
畢素文的目光細細地撫摸著房間的一切,彷彿蘇姍姍的音容笑貌在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記號。
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寫字檯上一本打開的像冊上。令他驚訝的是,裡面都是一些不知從什麼地方拍來的風景照,有高聳入雲的山巒,有激流奔騰的河流,有偉岸挺拔的老樹,也有黑暗幽深、長著綠色苔蘚的洞口。幾乎所有照片的內容都是來自大自然的景觀,不可思議的是,如此眾多的照片裡,居然沒有蘇姍姍自己的一張照片!
蘇星星說她姐姐有愛拍風景照的習慣,看來沒有說錯。可是,和她談戀愛三年以來,他居然沒發現蘇姍姍有這個愛好!但也不能怪蘇姍姍,因為他的研究生生活非常緊張,導師將一個重要的課題項目交給了他,為了出色地完成導師交給他的任務,三年當中他犧牲了許許多多的休息時間,有兩年的春節都沒回過家。每次和蘇姍姍外出時,隻要在外面的時間超過了他的計畫,他就會找個藉口匆匆忙忙地回到實驗室。因此,蘇姍姍拍的這些風景,別說他從來沒見過,即使他到過這些地方,恐怕也記不得了。因為他從來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觀賞什麼風景上,在他眼裡,山就是山,樹就是樹,不過是自然界的一些正常現象罷了。恰恰因為這點,使得他忽視了蘇姍姍生命中熱愛的元素。可是,無論他有什麼舉動,蘇姍姍都會表現出寬容和理解,「你去忙吧,不要太在乎我。」現在想起那些事來,畢素文心中悔恨交加,後悔那些日子沒有和她多待在一起。
第二節
畢素文打開相冊旁邊一個藍色封皮的筆記本,視線一下子凝住了。筆記本的第一頁上,寫著四個符號:SOHX,沒有任何文字說明,隻是在後三個字母的底端各標有一個疑問號。
這是什麼意思呢?畢素文想不通。當晚,一夜沒有睡好,頭腦裡老是浮現出蘇姍姍在檯燈下鑽研這四個字母含義的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畢素文早早地起了床。蘇銀潼夫婦由於傷心過度,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兩人將自己關閉在院子裡,沉浸在喪女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蘇星星見了父母,像老鼠遇著了貓,唯恐避之不及。即使到了用餐的時間,也是匆匆盛了飯菜,躲在一旁悄悄吃。
家裡冷冰冰的。
「伯父伯母,你們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畢素文決定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蘇姍姍的後事,就由我和星星兩人負責操辦。」
「那怎麼行呢?」劉玲英揉著發紅的眼說道。
「我和蘇姍姍雖然還沒到結婚的那一天,但在我心裡她早已是我的妻子了。我感謝你們生了一個這麼好的女兒,讓我度過了三年美好的時光。我從來沒有好好陪過她一次,欠了她太多太多。今後,我要用行動彌補這些虧欠。我會像蘇姍姍一樣,把你們當做父母來孝敬,把蘇星星當做弟弟來疼愛的。」畢素文拉著蘇銀潼夫婦的手,雙膝跪在地面上,「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你們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使不得,使不得。」劉玲英連忙拉起畢素文,「你有這樣的孝心,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爸,媽,我想等到蘇姍姍的後事辦好後,留下來和你們一起過春節。另外,我走的時候,想把弟弟蘇星星帶走,帶到我的家鄉,不知你們是否願意?」
「我們怎麼會不同意呢?他在這裡,從來都在外面亂混,我們哪管得了他。隻是,這樣會給你添麻煩。」劉玲英聽了畢素文的話之後,心中感慨無限,女兒太不幸了,遇到一個這麼優秀的男朋友,居然沒有這份福氣消受。
「我哪兒也不去。」蘇星星一聽,當場表示反對。
「星星,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會毀了你的一生。」畢素文說道,「我把你帶到我們老家,讓我妹妹帶你。如果你上進的話,說不定我妹妹會重用你,她可是一個小公司的老闆。」
「去就去,還怕你妹妹吃了我不成。」蘇星星終於鬆了口。其實,他在想,要是畢素文的妹妹是個漂亮的美女,受她管教,苦也為樂。
「嗯,你要好好在外面做人。」蘇銀潼狠狠瞪了蘇星星一眼。
劉玲英說道:「可是素文,你留在這裡陪我們,你爸爸媽媽也在等著你回家過春節呀!」
「我來的時候已和他們說好,要在湖南過春節。爸爸媽媽,你們就別擔心了。除了今年的春節,我以後還會再來看你們的。」畢素文遲疑了一會兒,說道:「還有,在我走之前,我想到姍姍出事的地方看一看。」
畢素文的要求一點也不違背情理,蘇銀潼夫婦自然沒有什麼異議。
過了三天,簡單地辦了蘇姍姍的葬禮之後,在出喪後的第二天,畢素文將蘇星星叫到他的房間。
「蘇星星,你姐姐都到過什麼地方拍風景?」畢素文問道。
「她到過的地方可多呢!年底回家以後,她出去的次數特別多,光是以鳥島為中心的沿河,她就拍了很多張照片。」
「以鳥島為中心?」畢素文一邊說著,一邊把蘇姍姍的風景冊拿出來,放在蘇星星的面前,道:「你幫我找找看,哪些是你剛才所說的風景照?」
蘇星星很快找了出來。畢素文將蘇星星找出來的照片一一擺放在床鋪上,發現萊河從上遊到下遊,擺出來的河道是一個S形,而鳥島正處於S形的上端,位於萊河下端的則是一個臨河的小村莊。畢素文馬上想到了那四個字母「SOHX」。
難道字母「S」代表萊河河道,字母「O」代表鳥島嗎?如果是這樣,說明蘇姍姍知道了S的意思,在她去拍有關「O」的風景照時遇害了。那麼,「HX」又代表什麼呢?
畢素文記起蘇姍姍曾說過想去鵝嶺溝拍風景照,便問蘇星星道:「蘇星星,你願意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什麼地方?」
「鵝嶺溝。」
「不成不成,我還年輕,不想到那兒去送死。」
「那麼,你能不能幫我介紹一個人帶路?」
「誰會帶你去哪種地方?」蘇星星想了一會兒,說道:「你真的要去?」
「你看,我像和你開玩笑的嗎?」
「可是,萬一出了事,我爸爸媽媽怎麼向你家裡的人交代?」
「這不關他們的事。」畢素文說道,「你不去,我一個人去好了,告訴我鵝嶺溝的地理位置和方向吧!」
「哪怎麼行?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出了事我當然得負責。」蘇星星拍了拍胸脯,道:「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吧!」
「萬一你發現山上有什麼寶藏,我也有份,而且所分的份額不能少於一半。」
「嗯,沒問題。」畢素文說道,「不過,上山之前,你能不能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你儘管說。」
「幫我把手機找來,裡面有我妹妹的電話,我得叫她把錢彙過來。」畢素文說道。
「想找回你的手機?」蘇星星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這可有點難度,你那手機一看就很值錢,被他們拿走了一定會賣掉。像煙鬥就沒什麼人願意要,所以他們才給了我。」
「你能帶我去見他們嗎?」
「不行不行,如果他們知道你是個有錢的外地佬,不但手機不會給你,還會敲詐你。」
「如果我願意出錢買呢?」
「出錢買你自己的手機?」蘇星星一怔,接著上下打量了畢素文一番,道:「你現在身上哪有錢?」
畢素文正待回答,外面傳來一陣女子的叫聲。
「蘇星星,你給我出來!」
「完了完了,小魔女來了,我得先躲起來。你去幫我應付一下,就說我不在家。」蘇星星邊說邊躲進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蘇星星怕成這個樣子,令畢素文有點好笑。剛才還神氣活現地和他討價還價,一下子卻像被霜打蔫的秋草一樣縮回到了房間裡面,這反倒激起了畢素文的好奇心,想見識一下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能把蘇星星嚇成這樣。
畢素文走到門口,一位少女正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站在門外。
她的髮型很特別,頭髮長短相間,染成了金、咖啡、古銅等幾種不同的顔色,突現一種既不對稱也不平衡的效果。一些別緻的小頭飾如銀髮夾、閃亮的白珠子,則隨意地夾在髮際,點綴出隨意自由的可愛。
上衣內襯的是一件白睡衣似的吊帶裙,將身體的曲線展現得恰到好處;拼貼而成的仿皮外套與柔軟質感的翻毛領和袖口,形成了一種強烈反差的張力;再加上與外套顔色一緻的皮靴搭配,輕薄和厚重形成強烈對比。一股青春無敵的氣息,讓人不可抗拒。
第三節
在茫茫無際的冰天雪地裡見到一棵綠意盎然的花草,以此形容畢素文現在的心情再合適不過。他打量了一下,走上前去問道:「請問,你是小魔女嗎?」
「你說誰是小魔女?」少女瞪著眼,生氣地回道。
「對不起,我聽蘇星星說的。」畢素文歉意地笑了笑。
「哼,這個沒出息的家夥,不但躲起來不敢見我,還在背後給我亂起外號。等會兒逮到他,看我怎麼收拾他!」少女怒氣衝衝地說道。
「對了,他說他不在……」下面的「家」字還沒出口,畢素文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話犯了一個極其低級的錯誤,急忙改口道:「不好意思,他不在家。」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幫著他說?」少女的語氣變得柔和了。畢素文頗有幾分男子漢的氣質引起了她的注意。他那深色的臉膛上刻著一種自信、一種豁達。頭髮零亂但潔淨,穿著隨意但整齊,加之儒雅有禮的態度,更具有一種陽剛豁達的魅力。
「我是蘇姍姍的朋友,叫畢素文。」
「原來是山妹的朋友。」少女臉上浮現出迷人的笑容,「我……」
正說著,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少女拿出手機,貼在耳邊,走到大門旁邊接電話去了。畢素文一下子驚呆了:少女的手機的顔色、外觀,與他被盜的手機一模一樣,甚至型號也是諾基亞7380。
少女通話完畢,看到畢素文兩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臉上不禁泛紅,笑道:「畢大哥,你怎麼這樣看我?」
畢素文聽到這甜甜的一叫,有些心慌意亂,連忙解釋道:「我也有這樣一部手機,來青龍鎮的路上被人盜了。」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在你眼裡我是一隻怪物呢!」少女說道,「我這種打扮和穿著,很多人接受不了,幾乎每天有人盯著我看。」
這大概是蘇星星叫她小魔女的原因吧。畢素文想道。
「在我們廣東開放的城市裡,這不算什麼。標新立異,反映出年輕人一種反傳統反習俗的精神,犯不著大驚小怪。」
「畢大哥,你說話真有意思。」少女再次展現開心燦爛的笑容,「我叫周子玟,我還有事,先走了。」
剛走幾步,周子玟又回過頭來,點了點頭,道:「打擾了。」說罷,轉身往青龍鎮中心走了。
周子玟的出現和她陽光般的明媚笑容,驅散了畢素文心中的陰霾……看著她那燦爛的笑臉,你無法不被它感染到。
蘇姍姍以前也有這樣燦爛的笑容,被自己深深地珍藏在記憶的最深處。本以為永遠都不會重溫這樣的笑容了,可現在,它又出現在眼前。周子玟消失了,但笑容依然那麼清晰。漸漸地,畢素文的面前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呵,蘇姍姍!
他伸手去捉……
「素文哥,你怎麼啦?」走出來的蘇星星看到畢素文的手在空中想抓住什麼,神情恍恍惚惚的樣子,不禁大聲叫道。
「沒……沒什麼。」畢素文從幻覺中驚醒過來,恢復了剛才的鎮靜。
「素文哥哥,你真厲害呵,居然三言兩語就把小魔女打發了。」
「我沒說什麼,她就走了。」
「真的?」
「你不相信就算了。」畢素文問道:「她為什麼要找你?」
「我不過欠了她一些錢嘛,她居然就上門來討債了。要是叫我爸爸知道,我準得挨一頓飽罵。你得幫我想一個辦法,讓她不再來找我。」
「嗯,你欠她多少錢?」
「一千。」蘇星星說道,「隻要你幫我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就幫你把手機找到,怎麼樣?」
「好吧,我可以要我妹妹寄錢過來,幫你還清這筆債。但你得先找回我的手機,要不然,我沒法聯繫到我妹妹。」
「你想讓你妹妹寄多少錢?」
「一萬五,夠用就行。」
「天哪,你妹妹真有錢。好吧,我馬上和他們談手機的事。」
蘇星星啪地彈了一下響指,從身上掏出一個廉價的小靈通,鑽進自己的房間裡去了。一會兒,又鑽了出來,叫道:「素文哥,不好了,他們說,手機被小魔女拿走了。」
「什麼?」畢素文心裡不由暗暗叫苦,周子玟手上的手機莫非就是他的?可是,她聽到他的手機丟失後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這是為什麼呢?
為了驅散心中的鬱悶,畢素文散步到了鎮中心的青龍酒店,獨自坐在角落裡,要了一杯溫暖的當地優質米酒。酒溫在他手心裡均勻地傳遞,清亮的酒液在綵燈光下幻化出絢麗的光色。畢素文斜靠在沙發上,精神顯得頹廢,落寞,疲憊。剛要收穫愛情的碩果時,愛情之樹卻因一陣意外的暴風驟雨而幹枯。原來那種被喜悅和幸福填滿的胸膛,現在變得空蕩蕩的。
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上,兩個打扮得十分性感的女人偷偷用眼睛觀察著畢素文,並不時竊竊私語。看到畢素文向這邊張望,兩個女人立刻展開了甜甜的笑臉。
畢素文發現,這兩個女人非常漂亮,若是從前,一定會讓他情緒高漲,至少會讓他身體內某根神經倏然一動。可現在,他對她們卻提不起任何興緻。在他眼裡,這些女人像商店櫥窗里美麗的石膏模特一樣,分不清長相,分不清高矮,分不清個性。
悲傷和痛苦深深地刻在他的精神之中,他的肉體又怎能不萎靡不振呢?
「畢大哥,給你。」
隨著一聲清脆的女聲,一隻漂亮的手機甩在了他的面前。這不正是他想要找回來的手機嗎?
畢素文擡頭一看,周子玟站在他的面前,滿臉微笑地看著他。
畢素文有些吃驚,他拿起手機,查看了裡面的通訊錄,發現儲存的電話號碼資料完好無損,有關蘇姍姍的所有信息卻全被刪了,一條也沒有保留下來,甚至連通訊錄中蘇姍姍的電話號碼也不存在了。
好奇怪!為什麼單單蘇姍姍的就被刪了呢?
「是你的手機嗎?」畢素文拿著手機東瞧西看的樣子,令周子玟忍俊不禁地想發笑。
「沒錯,是我的。」畢素文將手機放入口袋,「該怎麼感謝你呢?」
「不用謝。那天我聽說了你丟失手機的事,就知道是青龍幫那些人幹的,所以給他們打了一個電話,說被盜的人與派出所的王所長有點關係,他們馬上就送過來了。」周子玟指著畢素文對面的椅子,道:「我可以坐下來嗎?」
畢素文站起來躬著身,手朝椅子一揚,道:「你請坐,要喝酒嗎?」
「不。」周子玟一邊搖了搖頭,一邊坐下問道:「你是因為山妹姐才來這兒喝悶酒的嗎?」
「嗯,心情不好受。」
「我今早從萊市那邊來,剛剛知道山妹姐出了事。」周子玟帶著歉意說道,「我對你失禮了,還有蘇家……」
「這不怪你。」
「山妹姐是個美女,也是個才女。」周子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真搞不懂,她弟弟怎麼和她相差這麼大呢?」
「你說蘇星星嗎?」畢素文坐下來,忽然想到蘇星星對他說過的話,問道:「他為什麼那麼怕你?」
「他無所事事時就會幻想著如何不勞而獲發大財,是那種典型的想一夜緻富的人。他和別人賭撲克、賭檯球、賭六合彩,隻要是來錢快的,他都有興趣參加。可是,他賭技不精,又容易上別人的當,結果被青龍幫那些人拉下了水,輸掉了家裡好幾萬塊錢,被他爸爸一巴掌打出了蘇家大樓。從我這兒借錢想翻本,結果也輸得無蹤無影。前段時間,他在我面前誇下海口,說在年底之前要連本帶利還了我那筆錢,並把還錢的時間定在了前天。我找他,隻是想問問他,為什麼言而無信?他居然躲了起來。」
「蘇星星欠你的錢我來還吧!」
「你?為什麼?你憑什麼替他還錢?」周子玟不解地問道。
「蘇姍姍的父母現在陷入失去女兒的痛苦中,蘇星星對他們來說又是個心病。我不想他們心病越來越大,就當為蘇姍姍做點事吧!」
第四節
畢素文從周子玟的口中得知,她在萊市開了一家冰舞廳。一個台灣叔叔在鵝嶺山下開了一家鵝嶺化工公司,交給她哥哥周子強負責。此外,周子玟還非常熱心地向他介紹了萊市的幾個著名的旅遊風景區,包括張良洞、蔡倫祠、華南第一泉、鳥島等。畢素文對這些話題沒有興趣,也沒有心情說太多。在此之前,他很少關心別人的事,經常浸在書堆和實驗室裡不能自拔。自從失去蘇姍姍以後,他就在努力改變這一習慣。所以,對於周子玟感興趣的話題,儘量表現出耐心,力求將她的每一句話都聽進去。
大約談了一個小時,蘇星星來了,剛踏入酒店,一眼瞧見了周子玟,立即怔在那兒,一隻腳在門內,另一隻腳在門外,猶豫著是進還是退。
「蘇星星,你站在那兒做什麼,進來呵。」周子玟叫道。
「我……」蘇星星走進來,小心地望了周子玟一眼,「我……」
「怕我逼債,是吧?畢大哥答應幫你了。」周子玟笑著站了起來,在蘇星星背後用力地拍了拍,「你以後走路時身子挺直一點好不好?看你那樣子,軟綿綿的無力,像缺了十年鈣似的。」
「是。」蘇星星用力挺了挺身子。
周子玟接著用彎成了鈎的手指在蘇星星額頭上一彈,道:「你可要爭氣喲,不要讓你爸爸媽媽失望,也要對得起畢大哥,這世上恐怕隻有畢大哥看得起你了。」
蘇星星嘴裡「嗯嗯嗯」一連聲地應著,末了忽然開口叫道:「子玟姐姐。」
「什麼?你再叫一遍。」
「子玟姐姐。」
「嗯,不叫我小魔女了?」
「我……」蘇星星結結巴巴地說道。
「有什麼事嗎?快說呀,我等會兒還有事要到萊市去。」周子玟說著,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是……是……是這樣的。」蘇星星的鼻涕不知什麼時候流了出來,用手揩淨了說道:「畢大哥想去鵝嶺溝找寶,記得有人說你叔叔到過那兒,不知道你對那兒的路線熟不熟悉?」
「畢大哥要去鵝嶺溝?」周子玟一愣。
畢素文點了點頭,道:「不過不是找寶,是想去看看裡面究竟有多危險。」
「原來是要去探險。」周子玟拍著手說,「好哇,我也想去那兒看看是什麼樣子。以前聽叔叔說得異常神秘和恐怖,那時就有好奇心了,無奈我叔叔什麼人也不願意帶。不知畢大哥什麼時候要去?」
「當然越早越好。」
「這幾天恐怕不成。」
「為什麼?」
「這段時間全城戒嚴,各個主要通道的關卡和路口都有警方把守。」
「發生什麼事了嗎?」蘇星星問道。
「警方在抓一個人,好像是從警方內部逃出來的警員。」
「是誰?」
「具體是誰,警方沒有向社會公佈。新聞報導也被上面下令禁止發佈,一切都顯得非常神秘。」
「隻怕公佈了案情,事情的真相不但說不清,反而會扯出更多公安局內部的醜聞和負面的東西,這才是他們擔心的結果吧!」蘇星星嘲諷著說。
畢素文想起來了,剛到萊市時遇到的那個穿著風衣的男子,原來警察內部叛逃的警員。
「他犯了什麼罪?」畢素文好奇地問道。
「有的說,他與黑社會組織有勾結,有的說,他舉報了上司的問題,惹怒了上面的領導。反正公安局發出了網上通緝令,估計他插翅難飛了。」周子玟說道。
「可是,正月初三我必須回廣東。」畢素文擔心探險的計畫泡湯。
「這樣吧,探險的日期就定在春節前兩天,那時警察叔叔也要忙著過年。這兩天我在萊市正好有事,到那天剛好來得及和你們一起去。」周子玟說道。
「好,就這麼定了吧!」
周子玟過分的熱心引起了蘇星星的反感。
「子玟姐姐,不行呵。你隻要告訴我們路線就好了,不必和我們一起去。」
「為什麼?」周子玟瞪大眼睛問道。
「這次進溝,路很遠,不是一天時間能解決的,很有可能要在山上過夜。你是女人,和我們一起去,有很多不方便,讓人家知道我們兩男一女在山上過夜,會怎麼想?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再說,你可以不要名聲,我也可以不要名聲,但畢哥哥是堂堂的博士生,將來要混大前途的……」
「你說完了沒有?」周子玟眼一瞪。
「還有,你哥哥也不會同意你和兩個大男人進山的,萬一他要找我們的麻煩,我們可擔當不起。」
「蘇星星,我看你是擔心發現了寶藏,會少分一份吧?」周子玟冷笑道,「我的事啥時輪到你操閒心了?你管好自己就不錯了,還杞人憂天地對著我亂嚷嚷。」
「子玟姐姐,你不同意我說的也行,那就讓畢哥哥做決定吧!」
「既然周小姐有興趣和我們一起去,那再好不過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也多一份安全。至於其他事,我想周小姐會考慮周全的。」
「哼,蘇星星,聽清楚了沒有?」周子玟說道,「畢大哥才不是你那種小肚雞腸的男人。」
畢素文從身上拿出一張物品清單,從身上取出鋼筆,在名稱後面改了一下要購買的數量,交給蘇星星,道:「這是探險必需的工具和物品,你去萊市照著上面的清單買好,一樣不能差。」
接著,轉向周子玟說道:「周小姐有時間的話,幫著他一起買吧!」
「露天帳逢、氧氣筒……還有吃的喝的……畢哥哥你怎麼能想到這麼多?」蘇星星嚷道。
「在網上查到的,出發前,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可是,這要花很多錢,你要我拿兩根手指頭去買呵?」蘇星星攤開兩隻手說道。
「我這兒有張在建設銀行辦的異地存儲卡,等會兒我打電話告訴我妹妹存些錢進去。嗯,這是我的存儲卡,還有密碼。」畢素文從身上掏出一個存儲卡,在一張紙條上寫好密碼,一起遞給蘇星星,「我在家照顧你爸爸媽媽,繼續在網上搜索有關探險的資料。你在城內所有的食宿及交通費用,都由我開支。記得每一樣消費都要開好發票。不能開發票的,你要當事人開個收據什麼的。」
「又不能報銷,為什麼要開發票?」
「這畢竟是我妹妹的錢。雖然她有錢,但我不想亂花。」
當蘇星星和周子玟走了之後,畢素文給妹妹畢素芸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往存摺裡存入一萬五千塊錢。
畢素芸開了一家很大的玻璃廠,其中玻璃製造工藝的改進傾注了畢素文很大的心血,玻璃廠的經濟效益能在同行業中遙遙領先,與他的功勞分不開。所以,畢素芸在經濟上對他是有求必應,而且從不過問他花在什麼地方。畢素文這是第一次向妹妹開口要一筆這麼大的開支,畢素芸接到電話以後,不但沒問為什麼需要這麼多錢,反而給他多存入了一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