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夢斷鵝嶺

第一節
「文婷,你要去哪?」畢素文問道。
「去找我弟弟。」文婷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畢老師,你好好陪著山妹姐吧,你們很久沒有見面了。尋找弟弟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不,我答應你的事,不能放下不管。」
「文婷妹妹,我支持畢素文,我也加入你們的隊伍中去。」蘇姍姍走過來說道。
文婷見兩人的態度很堅決,隻好同意了。
「對了,蘇姍姍,你有沒有見過周金柱?」畢素文問道。
「沒有。」蘇姍姍搖了搖頭。
「我們得找到他,或許他還活著。」畢素文說道,「我們再上鵝嶺山一次,不過,我們得作好準備。」
「作什麼準備?救人要緊。」蘇姍姍說道。
「文揚究竟身在何處,我們還是未知數。盲目地去找不是辦法。」畢素文說道。
「我們現在怎麼辦?」文婷望著畢素文問道。
蘇姍姍也滿臉疑惑地望著畢素文,「你想到了什麼嗎?」
畢素文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寶藏的兩片鑰匙在哪?」
「我這兒有一片。」文婷拿出了一片鑰匙,「這是從林絢絢的衣服口袋裡找到的。」
「我這兒也有一片鑰匙。」蘇姍姍拿出了另一片鑰匙,「這是青龍幫的人從文婷身上拿來的,後來到了王劍波手上,他把它給了我。」
「你爺爺叫蘇澤塘嗎?」文婷問蘇姍姍道。
「你怎麼知道?」蘇姍姍大吃了一驚。
「我聽周金柱說過。」文婷說道,但關於土匪內部發生的事情她沒有說。蘇澤塘到底有沒有想獨吞土匪寶藏的這件事,畢竟隻有周金柱的一面之詞。事情過去這麼久,當時的人物幾乎都不在人世了,山洞內發生的事情真相到底怎樣,已無從考證。不過,文婷明白了一件事,林絢絢的土匪鑰匙是怎麼得來的。可能蘇銀潼再也沒興趣找什麼寶藏,或者他根本沒有告訴過蘇姍姍鑰匙的秘密。令人不解的是,蘇銀潼為什麼會把這樣的東西當作定情的禮物送給劉玲英。
大家商議了一番後,決定先去周子強父親的紀念堂,探查那個地方是不是山洞的入口。
畢素文站在墓碑前端詳了一番,用放大鏡看了看後,微微一笑,走上前,將墓碑壓下去,墓穴蓋啪地彈開,出現了一個幹枯的井口。藉著外面漫射進去的光線,可以看到井底和井壁砌有石闆。原來這是一個活動的機關,外觀裝修得跟墓穴一模一樣。
大家吃了一驚。
「你是怎麼發現的?」文婷問道。
「我早懷疑這裡有問題了。周子玟告訴我,她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所以,我認為這一定是周子強造的一個機關。當我發現這個紀念堂後面連著死亡谷時,更加起了疑心。我細細觀察,才發現墓碑是一個微妙的裝置。」
「對了。」文婷說道,「小時候我聽父親講過,三十年前月田鄉『廣積糧,深挖洞』的時代,在這兒挖了一條很深的防空洞,據說裡面能藏一萬人,莫非說的就是這個地方?」
「可是,這兒離月田鄉有幾里路呀。」蘇星星提出疑問道。
「化工廠後面的位置所佔的地形好,未建之前,是個很小的山谷口。隻要把住谷口,幾乎沒有人能進來。這可能是當初月田鄉人把防空洞建在這裡的緣故。」畢素文分析道。
接著,畢素文沿著旁邊狹窄的石梯走下去,站在井底下的石闆上,往四周仔細察看了一番,發現底部有三塊活動的石闆,相當於地下河流經此地的河閘。兩旁的石闆分別與地下河的上下遊相連。當打開第一塊石門時,上遊的水進入井底,緻使井中的水面上升。而第一塊石門關閉,開啓第二塊石門時,井中的水會流入下遊,成為枯井。這樣,隻要控制一定的開關,地下河上遊裡的水可流入井內,而井裡的水也可流入下遊而幹涸。可是,井底還有一塊活動的石闆用來幹什麼呢?畢素文在石闆上用手輕輕敲打了幾下,忽然聽見石闆下面有空洞的回聲,心裡頓時明白了。
「現在我們同時啓動兩個墓碑看看。」畢素文上來後對蘇星星說道。
蘇星星跑回到另一個墓碑前,按照畢素文的意圖開始動作。
畢素文叫道,「一,二,三,開始。」
當畢素文和蘇星星兩人同時將兩個墓碑扭向相反的方向時,奇蹟出現了。下面的石頭出現了一個洞口。跳下去他們發現底下有個很大的地道。他們沿著地道繼續向前走,大約走了十多分鍾,發現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大廳。
「這就是傳說中的地方。」蘇星星很興奮地說道。
畢素文覺得腳邊有個什麼東西在動,一看是個倒在地上的蒙面人,於是伸出手指在他鼻孔前試了試,發現還有一絲氣流。那人嘴巴動了動,發出含糊不清的語言。
他在說什麼呢?
畢素文俯下身子,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終於聽到了一句微弱的聲音:「快,快,離……」
正在這時,文婷和蘇星星都跑了過來。畢素文蹲下身子。
「快,將他扶上我的背部。」畢素文說道。
「離……開……此地。」那人還在斷斷續續地說道。
畢素文迅速背起蒙面人往外衝。
「大家迅速離開此地,這兒有危險。」畢素文叫道。
於是,大家一起往外衝。剛剛走出不遠,後面發生一聲沉悶的響聲,緊接著一個巨大的火球從上空躥起,不久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濃煙。
畢素文將蒙面人輕輕地放在一塊幹淨的草地上,接著向公安局發出求救的信號。半個小時後消防隊員開著消防車趕來時,火焰已把化工廠變成了一片火海。
大家失神地望著大火,感到束手無策。
「這場爆炸來得好奇怪。」蘇星星說道。
「救出來的那個人呢?」隨著文婷的發問,畢素文和蘇星星再看時,背出來的那個蒙面人,正用手笨拙地折他身旁一棵稚嫩的野草,好不容易折斷後,試圖將它送到自已的嘴裡吸吮裡面的水分。顯然他極度口渴,貪婪的眼神集中在那根折斷的草上,一點沒注意到畢素文三人轉過來的視線。他做了幾次努力後,終因極弱的體能不足以讓他完成簡單的動作,手垂了下來,草掉到了旁邊的地面上。
蘇星星走過去,將那棵草放在了他嘴裡。然後又從旁邊找了一些含水量更充沛的植物葉片,遞給他。蒙面人慢慢吮吸了一會兒,許是恢復了少許微弱的力氣,便緩緩擡起頭來,兩眼發出死一般的光澤。
畢素文拆開臉具一看,大家不覺一驚,「文揚?」
「你加入了青龍幫?」畢素文蹲下身子問道。
文揚垂喪著頭,沒有應答。
「弟弟。」文婷快步走上去,握住文揚的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臉上滾落了下來。
文揚擡頭望了一眼文婷,「對不起,姐姐。」
「你什麼時候與青龍幫扯上關係的?」文婷痛心地問道。
「我考大學落榜之後,被他們勾引著加入了進去。後來我後悔了,要退出。鳥島一案我成為兇手實質上是他們有意陷害我,目的就是要威脅我不能退出青龍幫組織。我心裡明白是他們幹的,但是我不敢說,也沒有證據,也害怕他們報複我的家人。我出獄之後,他們還是不放過我。為了媽媽,為了姐姐,我隻好答應跟他們走。後來我不願回家了,也沒有告訴你們,隻想你們把我忘了。姐姐,我不想這樣做呀,但踏進青龍幫,就不得反悔,否則就隻有死路一條。我不想害爸爸媽媽,還有你。結果我還是害了你們。」文揚幾乎是用盡畢生力氣說完這番話的,接著眼皮向上一翻,身子一歪,倒在一旁。
「弟弟,你為什麼變成這樣?」文婷大哭著撲了上去,「你醒醒。」
文揚斷了氣,大家感到一陣遺憾。本來可以問出許多其他重要的情報,現在事故唯一的倖存者就這樣死掉了,使得周子強和周金柱是生是死的消息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文婷撲在文揚身上,哭成了淚人。
畢素文默默地站在文婷身旁,許久許久沒有說話。他知道文揚的死和文揚加入青龍幫對文婷是個雙重打擊,這讓她難以接受。

第二節
「我……居然為了你成了殺人兇手,而且為你背了黑鍋,做了一次人體器官走私的幫兇。」文婷繼續哭訴道。
「什麼?」畢素文聽到文婷的話大吃一驚,至此,他明白了,文婷一定是因為救文揚落入了青龍幫的圈套。
「文婷妹妹。」蘇姍姍抱著文婷的肩膀,「你別哭了,好不好?哭得我心裡碎碎的。你要知道,青龍幫的人無孔不入,到處拉那些沒有正當職業的社會青年入夥。他們有的是辦法。蘇星星要不是被素文弄到了廣東,也會走文揚同樣的道路。」
「文婷,文揚走這條道路,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是成年人,都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每一個成年人要為自己選擇的道路負責。你已經盡到了一個做姐姐的責任,為他犧牲的夠多了。至於選擇青龍幫這條道路,想必他應該知道後果了。既然他對死已看得非常淡然,你也沒必要為此感到悲傷。」
畢素文正在說話的時候,忽然看到遠處,從倒塌的廢墟裡爬出來一條人影,不禁走過去問道,「你是誰?」
「我是周金柱。」
「什麼?你是周金柱?」畢素文想道,周金柱很久沒露面了。
「周董事長,您怎麼在這裡?」文婷從後面衝上來驚問道。
「我被周子強囚禁在這裡。」
「什麼?」文婷感到不可思議,「周子強到哪去啦?」
「我不知道。」周金柱有氣無力地回道。
「這就奇怪了。」文婷說道,「周子強難道逃了?」
「咳咳咳。」周金柱用手肘支撐著想站立起來,費了很大勁才知道無效。
「你怎麼啦?」畢素文走上前想扶起他的身子,可是周金柱沉重的身軀讓他吃不消,無奈之下,隻好托住他的頭部輕輕地靠在有草的地面上。
「我……我……」周金柱嘴裡發出含混不清,斷斷續續的語言。從他的口裡,畢素文得知,他體內早被人下了一種毒性非常緩慢的藥。這種藥在產生緻命的攻擊力之前,可以悄無聲息地在人體內潛伏一段時間,甚至會製造假相,讓人誤以為隻是一般的疾病,服用通常的藥物後,會與藥物混合作用並殺人於無形。
「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青龍幫的人。」
「青龍幫?」畢素文看著他臉色蒼白的樣子,豆粒大的汗珠不停地從臉上流下來,說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周金柱搖了搖頭,摸索著從身上掏出一粒紅色藥丸,吞入腹中,說道:「什麼都不用了,我的生命隻有一個小時了。」
周金柱臉上出現了潮紅,精神比剛才好了許多。
「我服的是強心劑。它的劑量能維持我半小時的清醒,但卻加速了我的死亡進程。」周金柱說道,「本來,我想親自見劉玲英一面,依今天的情形來看是不能如願了。」
畢素文望著周金柱,覺得他似乎有話要說,便要蘇姍姍打電話叫她母親過來。
「罪有應得,罪有應得。」周金柱說道,「我自作自受,才走到今天這種地步。我來大陸太信任周子強了。沒想到,他利用我對他的信任,幫我擴展企業,開拓事業,打通了地方上的很多關節。這樣他漸漸取得了我的信任。我把化工公司交給他經營後,並告訴了他我女兒林絢絢的事,希望他能幫我找回林絢絢。可是,當我發現他根本無意尋找林絢絢時,開始警惕提防他,但這時已晚了。公司裡安插了很多他的眼線。他聯合劉麗人,開始逼我讓位,並把我弄醉後,背地裡逼我寫好遺囑。實際上我處於他的監視之中。」
「民間傳說的土匪寶藏是否是真實的?」畢素文問道。
「土匪寶藏的確就藏在瞎子洞內。但一般人進不了那個地方。瞎子洞藏著的多是些黃金、首飾之類的東西。山洞爆炸之後,估計永遠沉於地底下了。」
「是周子強引爆的嗎?」
「不是,周子強也被埋在了山洞內。」
「那會是誰呢?」
周金柱搖了搖頭。
「你的對外旅遊公司是不是專為日本人移植器官建立的?」
「說起來愧疚,我當初建立對外旅遊服務公司時接受了一個日本人的借款,條件是和他聯合開發一個項目。這個項目,其實就是打著對外旅遊服務的旗號,從國外介紹需要做人體器官移植的客戶來華進行手術。當初因為周子強能力強,許多地方上的事都交給他去辦,他會一一擺平。我們公司負責從國外引進客戶,而像找移植的器官及請人做手術移植之類的工作我們則交給地方去做。幾年以來,我們分工合作得非常默契。沒想到王布凡的手術每一例都做得很成功,在國外的聲譽也越來越好,更多的客戶開始主動找我們聯繫。這樣,死刑犯的人體器官來源已不足以滿足我們的客戶需求。青龍幫成員喪心病狂地做出了一些違法的事。」
「做了哪些違法的事?」畢素文問道。
「他們開始建造一個大型的人體器官倉庫,器官來源擴大到了周邊地區的死刑犯。有些不應該判死刑的人,在他們串通一氣的情況下也被了判死刑。這還算是公開合法的搶奪器官的事。更令人髮指的是,醫院裡有些因車禍或者其他意外事故而受傷的人,本可以救活,也成了他們獲取器官的對象。為了金錢,他們已經喪失了最起碼的良知。」
畢素文從身上拿出一份報紙,說道,「看來,你說的是事實。我這裡有篇新聞報導,與你說的差不多。」
周金柱接過報紙,報導內容如下:
世界各地的病人都到中國尋找移植的器官。而且,中國是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進行器官移植手術數量最多的國家。官方公佈的數據顯示,每年平均進行大約五千例此類手術。這一數據還表明,每年至少有150萬名患者等待移植手術所需的器官。但是,實際可提供的器官僅有一萬。
從中國走私的人體器官質量好,價格便宜,在西方需求量大。每一個環節都有巨大利益,因此竟然形成了固定的供應鏈!
中國一年死刑犯才多少?!4萬!4萬里面絕對有罪不該死的普通罪犯,甚至有可能是勞教所的勞教人員!這說明什麼?說明了法律及監察的巨大漏洞。一個人不明不白地死掉,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怎麼可以沒有一個解釋?沒有一個說法?即使是罪犯,他們什麼時候該死怎麼死應該由法律決定,監獄勞教所無權決定!
更要命的是:他們冒充客戶打電話給相關監獄所要器官,那些監獄居然說:我們有貨源,你什麼時候要我們什麼時候搞定,保證新鮮!調查機構把所有通話以及訪查記錄全部保留了下來。
在大家努力建設和諧社會的同時,有那麼多的過街老鼠給中國人臉上抹黑!這些碩鼠為了錢財喪盡天良,丟盡了我們的臉。凡是涉嫌捲入此類走私人體器官犯罪活動的人員都將被免除公職;涉嫌的醫生將被停職至少三年;官員將被逮捕判刑、撤職。而且,所有涉嫌參與的犯罪分子都將按照「售出」器官的價格處以八至十倍的罰款。
長期以來,國際輿論指責中國未取得死亡患者或者交通事故受害者及其家屬的同意,擅自摘除其器官用於器官移植手術。對此,中國政府曆來回應說所有用於器官移植的人體器官全部來自志願人員的捐贈。
但是,去年11月,中國被迫承認其絕大部分器官移植手術的器官都是從死刑犯人或者交通事故中死亡人員的身上摘取的,並沒有獲得上述人員或者家屬的同意。同時,指責進行手術的醫生應對此承擔責任。專家指出,問題在於應該驗證器官的確實來源。
為此,官方公佈的人體器官移植手術的數據是矛盾的。中國的網站上有公開叫賣人體器官的,並明碼標價(腎臟平均為6.5萬美元、心臟則為14萬美元到16萬美元)。中國政府衛生部被迫於2006年3月頒布了《器官移植暫行管理辦法》,規定隻能在具備進行器官移植技術水平的專科醫院內,經專科醫生主刀進行此類手術;嚴禁使用非捐贈器官,並於同年7月1日正式生效。政府又先後頒布了更加嚴格的條例,相應機構也作了細緻的調查,訪查了很多相關人員,證明屬實!

第三節
畢素文心情沉重地說道:「我們中國很多人自己在患病時同樣需要人體器官移植,就因為他們付不起錢,或者付不起高價器官的錢而不可得。那些所謂的外國富人,卻可以堂而皇之地利用我們中國同胞的器官,延長他們的生命。這些外國人當中有的或許就是想顛覆中國政府的敵人,有的或許就是從中國勞工身上搾取了大量血汗錢的富人。所幸的是,我們的政府終於意識到了在這方面管理的薄弱和法律的漏洞。我相信,這些違法行為,不久將會得到清算。這些人要為他們的違法行為付出代價。」
「我罪有應得。」周金柱停了半晌說道。
「你知道你女兒的事情嗎?」畢素文問道。
周金柱搖了搖頭,神色茫然地望了畢素文一眼,然後醒悟般似的問道:「她怎麼啦?」
「她被青龍幫害了。」
這消息如同睛天霹靂,把周金柱震呆了!
「我女兒,天啦!」周金柱用力地揪著自己的頭髮,「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了,我什麼財產可以不要,可是我不能沒有她……我不能原諒自己。」
周金柱說罷,將自己的腦袋撞到牆上,再一次要撞的時候,被畢素文和蘇星星拉住。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周金柱扯著畢素文的衣服哭道,「你在騙人。」
「我是蘇姍姍。一年前林絢絢的確在鳥島被人殘忍地殺害了。」蘇姍姍走上前解釋道,「我和她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她是姐姐,我是妹妹。我媽媽叫劉玲英。」
「什麼?同父異母?」周金柱醒悟似的問道,「難道劉玲英就是劉玲虹嗎?」
「嗯。」
周金柱絕望地癱倒在地上,「怎麼會這樣呢?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愚弄我呢?」
一會兒,劉玲英聞訊披頭散髮地趕來,拉扯著周金柱的胸襟,「你為什麼要做喪盡天良的壞事?你還我女兒,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我……」周金柱垂下頭,「我開公司差點破產了。為了挽救我的公司,我認識了一位七十多歲的老頭,但他的腎臟功能不好,必須得做換腎手術,由於國內貨源緊張,便想到中國來做。他認識了我後,問我能否幫他的忙。我找到周子強,周子強再找到萊市公安局的一個副局長,花重金從一個死刑犯那裡搞到了貨源。後來,我的周子強瞭解到很多外國人有這種需求,意識到人體器官移植是一個潛在的巨大市場,開始合作開發這個市場。利益引誘著我最終陷了進去。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後來,在那個日本人的資助下,我成立了對外旅遊公司。我負責在日本收集有關這種需求的客戶的信息,周子強負責獲取貨源。但我給他訂下規定:器官一定要來自法律意義上的死刑犯,不要讓媒介知道此事,不要濫殺無辜。通常周子強這邊確定什麼時候有貨源了,我再通知那邊的客人辦簽證來華旅遊。可是,萬萬沒想到我女兒被害了。」
「是誰殺害我女兒的呢?」劉玲英問道,「一定是周子強。」
「不是,是陳愛才。」後面走過來一個人說道。
大家回頭一看,原來是刑警大隊長王劍波來了。
「我是公安局刑警大隊長王劍波。」王劍波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紹,「由於萊市公安局個別領導與青龍幫有勾結,我在取得省公安廳的支持後,通過舉報萊市的個別領導,從而觸犯少數當權者的利益,藉機讓萊市公安局把我開除出隊伍,這樣我在走投無路之際,投靠青龍幫,可以取得青龍幫的信任。青龍幫的很多犯罪手段極其狡猾,讓公安局很難抓到他們犯罪的證據。周子強是一個高智商的犯罪頭目,通常利用政府部門一些當權者的弱點,將要害部門中的負責人一個個拉下水,使得我們公安人員的偵察非常困難。我打入青龍幫後,順利通過了青龍幫的考察,成了他們中的重要一員。由於我是被公安局通緝的對象,又出身於公安人員,具有一般的反偵探能力,周子強給我做了整容術,留在了他的身邊,當作了他的心腹。」
畢素文說道:「你就是我第一次來萊市時劫持我做人質的那個逃犯?」
王劍波點了點頭,「沒錯。」然後他轉向周金柱說道:「你知道周子強為什麼要殺死你的女兒嗎?」
「無非是想霸佔我的財產,成為我財產的合法繼承人。」
「不完全對,這隻是理由的其中之一。」
「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林絢絢是國內第一個在網上發帖揭露你那個對外旅遊服務公司真相的網友,網名叫做『我是中國人』。這之前她在那個公司擔任導遊翻譯,通過與外國客人交談,發現了公司的陰謀,才冒險發帖。她的做法,首先引起了當地政府的不滿,他們認為這種帖子是給當地形象抹黑,千方百計壓制著不準放帖。其次也觸動了青龍幫的利益。所以,她的死是毫無疑問的。我當時上網時也看到了這個帖,便想法與她認識和接觸。這個現象同時也引起了省一級領導的注意。但萊市政府為了聲譽,為了本地的經濟發展,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個別當權者還參與其中,謀取利益。」
周金柱的身在不斷發抖,嘴裡不斷地說道:「是我害了她,我罪不可恕。」
「劉麗人是周子強殺害的嗎?」文婷問道。
「對。劉麗人是周子強的合謀者之一,也是青龍幫的主要骨幹,但她很想和周子強結婚,不甘心隻在背後當週子強的情人。當她打聽到周子強喜歡你之後,暗中威脅周子強,要他脫離你,否則就一起完蛋。周子強擔心劉麗人會壞他的事,因而精心導演了一出讓劉麗人上山找寶藏的戲劇,輕而易舉地幹掉了劉麗人。」
「王佐軍是周子強的得力幹將,為什麼也被周子強殺死了呢?」文婷又問道。
「王佐軍參與了幾次案件的活動,已引起了警方的密切注意。幹掉他,是一種丟卒保車的策略。雙屍峽谷一案,多虧了畢素文的協助。要不,這案子十有八九成了意外事故。」
「我對不起林絢絢,對不起劉玲英。」
周金柱嚎叫著,臉上的光澤變成了暗淡。當他的嘴再次張動的時候,已顯得非常困難,不久,就嚥了氣。
劉玲英一陣暈眩,蘇星星見狀,扶著她回了青龍鎮。
王劍波站立在那兒,呆呆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周金柱,低垂著頭,半晌沒有說話。大家這才發現,他臉上密佈了痛苦的陰雲。
「林絢絢是您的女兒,也是我的女朋友。我也對不起她。」王劍波低下頭,哽嚥著說道。
蘇姍姍沖上前質問道,「你對她怎麼啦?」
「她知道我暗中在調查對外旅遊公司的真正目的之後,幫我繼續打探了一些情報。就是因為這些,才招來了後來的殺身之禍。」
「打探情報?她發現什麼重大情報了嗎?」
王劍波點了點頭。
文婷問王劍波道,「林絢絢被害以後,他們為什麼不弄走林絢絢的人體器官呢?」
「弄走器官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野外沒有工具,沒有會動手術的人,沒有運輸和保存器官的裝置,即使摘到了器官,也會成為不值錢的廢物。此其一。青龍幫雖然做盡了壞事,但很講究方法和策略。如果,一具屍體被大家看到摘除了器官,在當地會造成什麼樣的新聞和恐慌呢?如果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即使萊市公安局的個別領導人想包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青龍幫不會做容易引起公憤的事,也不想弄出對他們不利的特大新聞。此其二。林絢絢在與日本客人接觸中,偶然發現了其中的秘密,所以才會遭到他們的毒手。」
「青龍幫的人又怎麼知道她會去鳥島和蘇姍姍會面呢?」
「自從她在網上發帖後,青龍幫就注意到了她的行蹤。當初她來湘南的目的,是為了找到她的親生父母。但根據當時的處境,她不敢前去和劉玲英及蘇姍姍母女倆相認,便暗地裡與蘇姍姍約好見面。青龍幫得知她們見面的地點選在鳥島之後,於是為她們設計了一個陷阱。那天早上,她就被害了。屍體被陳愛才拖放在山洞內後,可能一時找不到處理屍體的辦法,陳愛才一大清早回了家,到了上午十二點多時,他又折進山洞。」

第四節
「可是,他的船後來租給文揚了,他是怎麼進去的?」
「山洞內的竹排,駛出來後可以藏在鳥島靠河邊的一個極為隱蔽的草叢裡。如果長期不去山洞的話,竹排通常會放在山洞內。從山洞內到鳥島的河道窄,水流緩,水性好的人十幾分鍾就遊過去了。去鳥島的船並不是他一個人出租,還有其他船主。所以,他的船租給別人後,他照樣可以坐別人的船進去。船主一般按進鳥島的人頭數算錢,絕不會一定要弄清楚是張三還是李四去了鳥島。當天恰好是濟口鎮的趕集日,上鳥島賞鳥的人相對平時要多。人多的時候,更不會注意船上坐了些什麼樣的人。所以,隻要陳愛才稍稍在臉上化點裝,船主認不出他的真實身份也在情理之中。」畢素文解釋道。
「陳愛才殺害林絢絢之後,周子強給了一筆錢給他。後來,因為有人懷疑到他與蘇姍姍被害一案有關。周子強一不做二不休,將他誘到斷頭崖,將他吊死在樹上。」王劍波說道。
「地洞內為什麼會有一個人體器官倉庫?那麼多器官又是從哪兒來的呢?」文婷問道。
「據我所知,那些並不是真的人體器官。不過是青龍幫脅迫一些年輕人加入他們犯罪團夥,而弄來的一些動物組織或仿真模型罷了。他們經常採用一些卑鄙下流的手段迫使年輕人就範。一旦加入了青龍幫,就得死心塌地效忠青龍幫。」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周子玟為什麼要反對我和周子強來往呢?」文婷問道。
「周子玟相對周子強來說,並不是很壞的人。她加入青龍幫是因為周子強的關係。她表面上不跟周子強來往,隻是想給社會上的人造成的一個假象而已。青龍幫的很多成員隱蔽得極深。她為什麼會阻止你和周子強來往呢?其實,周子玟和周子強的人生觀早就發生了偏差,她有些看不慣周子強的所作所為。她知道周子強和劉麗人暗中有來往。她這樣做,一方面是為了周子強著想。如果你和周子強結婚,就必然會發現周子強暗地裡所做的壞事,最終除導緻傷害你之外,對周子強也會產生不利;另一方面,周子玟可能是良心有所發現,不想讓你發生悲劇。周子玟曾有幾次想要說服周子強洗手不幹,但她無法阻止周子強貪得無厭的慾望。周子強的勢力越來越強大,兩兄妹的感情也越來越遠。畢素文來了之後,周子玟更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與畢素文接觸之後,周子玟許多原來的想法改變了。總之,周子玟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我們也不可能清楚了。不過,有一條她明白,青龍幫所做的事一旦為外界所知,周子強將會被判刑坐牢。這是周子玟不願看到的結局。她的家人隻有周子強一個人了。儘管他很壞,但她還是不想哥哥有很悲慘的結局。周子玟的內心一直在做著痛苦而矛盾的鬥爭,最後不惜犧牲自己來保護周子強。」王劍波繼續說道。
「我明白了,周子玟最初的目的是要監視畢素文,防止事情產生不必要的麻煩。後來的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她愛上了畢素文。」文婷說道。
「對。」王劍波思考著說道,「其實,周子強得知周子玟被他手下的人殺害了之後,再加上你也差點死在他手上,終於從噩夢中悔悟過來了。後來產生了與青龍幫同歸於盡的想法,引爆了青龍幫苦心經營的根據地。」
「為了得到我,他居然用上了最卑鄙的手段。」文婷痛苦地說道。
「周子強太愛你了,我還從來沒看到他像這樣愛上過其他的女人。但是,他卻選擇了一條錯誤的人生道路。」
「被我殺死的那個老太婆究竟是怎麼回事?」文婷問道。
「老太婆是個收廢品的。她到市委領導家屬院副市長王治業家裡收廢品時,從一個傭人手上收到一盒鐵觀音陳茶。後來用剪刀將盒子拆開時,發現茶葉盒底部有八個鮮紅的存摺被整齊地平放在夾層中,共有2000多萬的存款!存摺上的名字和市委副市長、公安局副局長的名字一緻。經過調查確認後,老太婆決定以這些存摺為條件向王治業索取好處費。王治業不想把事情鬧大,暗地裡把這件事交給了青龍幫處理。這樣,你就成了他們殺人的替罪羊。」
「警方會不會抓我?」文婷問道。
「不會,這一切我都蒐集有證據。」
「瞎子洞到底有沒有土匪的寶藏?」
「也許有吧,但是真正重要的不是土匪留下的寶藏,而是青龍幫安插在政府部門的成員名單,甚至有我們的警察隊伍,這才是最緻命的。」王劍波說道。
「名單能找到嗎?」
「找不到了,隨著爆炸,成了和泥土混在一塊的碎紙片。」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王劍波微微一笑,「有一個人知道。」
「誰?」
「蘇銀潼。」王劍波微微一笑,「他是真正的幕後策劃者,周子強不過是受他操縱的一顆重要的棋子而已。」
「什麼?」幾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這事是真的。
很快,蘇銀潼被警察押了過來。
「爸爸。」蘇姍姍見狀,撲了上去,「真的是你背後搞的鬼嗎?」
蘇銀潼點了點頭。
「你媽媽她欺騙了我的感情,而林絢絢的出生更是我人生的恥辱。這事傳出去,我就會被人在背後指責戴了綠帽子後還若無其事。凡是有點血性的男人都不會容忍。」
「爸爸,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麼多年過去了,媽媽對你那麼好。林絢絢也沒招惹你,她是無辜的。她是我姐姐,你為什麼要這樣?」
「事情發生了,現在說對不起也沒有用。」蘇銀潼低垂著頭。
「你幫王布凡處理他的前妻時,把頭部丟進了瞎子洞,後來是不是告訴周子強的父親,劉玲英死在裡面了?」
「沒錯,這樣他才會中我的計。劉玲英本來和我訂了婚,要不是他勾引她,劉玲英也不會跑到山上自殺。隻有除掉他,我才會得到劉玲英。」
「青龍幫是你建立起來的嗎?」
「沒錯。」蘇銀潼說道,「當初建立青龍幫的目的,是希望找到土匪寶藏,也是為了對付周金柱這個家夥。」
「為了得到這個寶藏,你爸爸害死了三十二條土匪兄弟的性命,還不夠嗎?」文婷逼視著蘇銀潼說道。
「他們的死,完全是一場意外。」蘇銀潼辯解道。
「哼,那筆寶藏本來就是不義之財,沒想到,你們還是唸唸不忘,居然把有意謀殺說成是意外。三十二條人命都是意外嗎?」
「的確是意外。」畢素文開口了,「不過,如果當年不是你父親封住了洞口,說不定他們不會全部死亡。」畢素文將山洞內發生的情況分析著說了一遍,「我現在明白了,HXSO實際上沒有任何意義。你故意透露給蘇姍姍,說這與土匪寶藏有關,無非是讓局外人掉進迷茫的尋寶陷阱之中。山上石頭上刻著的奇怪符號以及所謂的土匪鑰匙,統統是迷惑局外人的把戲而已。這個秘密隻有你和周金柱兩人知道。」
「為了一個找不到的土匪寶藏,我有必要這麼做嗎?」蘇銀潼有氣無力地回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鵝嶺山及其周圍獨特的地理環境所具有的經濟價值,早被見多識廣的周金柱看中。你和周金柱在二十年前就有了接觸,有了把鵝嶺山開發成著名旅遊區的想法。你們最初的啓發來自於溫泉風景區。誘導外國人來華搞人體器官移植並不是你們的主要目的,你們真正的目的是想把這兒變得有名,借一些轟動的事件吸引外界人的眼球。你從周金柱那兒得到一筆錢,組建了青龍幫,條件是你與他合作。而且你查到了劉玲英和周金柱在山上有私情,並生了一個小孩。所以,你一方面借助周金柱的財力,實現了你的發財緻富夢想;另一方面,暗地裡培植周子強,作為你的複仇工具,在必要的時候翦除周金柱。由於周金柱有海外關係,你們一時還需要依賴他,這就是你們遲遲沒有對他下毒手的真正原因。萊市與日本合作建旅遊景點的計畫正式簽定生效之後,你們覺得時機到了。」
「爸爸,姐姐是因為你報複周金柱而被殺害的嗎?」蘇姍姍問道。
「不是,是林絢絢發現了市公安局副局長王治業與青龍幫有勾結,掌握了他與青龍幫來往的證據。」王劍波回道。
畢素文馬上想到了那個無字筆記本,連忙到青龍鎮蘇家大樓找了出來。果然在後面幾頁發現有幾處痕跡。用碘酒一塗,上面的字顯現出來了。
根據筆記本上提供的情況,大家找到了林絢絢生前的QQ空間密碼,進去後,找到了一個王治業與青龍幫暗中來往的視頻。
隨後,畢素文一行人跟著蘇銀潼來到市政廳,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市政府大樓六層的一個中央大廳。
在主席台上,萊市的副市長兼公安局副局長王治業正在對著電視鏡頭做精彩的演講:
「我們的萊市將會開闢一條國際旅遊路線。獨一無二的鳥島、有著神奇傳說和無限風光的鵝嶺溝景觀、獨特的地理環境,以及神奇的溫泉洗浴功能,將會給我們萊市帶來無限的商機。鵝嶺溝地底下將會修建地洞和棧道,用來體驗騰雲駕霧的人間仙境;上空架設跨越溝壑的纜索,用來欣賞絢麗的險峻風光。目前我們已經取得了矚目的成就。我們相信,鵝嶺溝的建設一定會給萊市帶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我們……」
他無意間回頭望了一眼。這一望,他的眼光再也沒能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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