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法蘭克‧茨威克本來低頭看著手術檯上的病人,然後忽然抬起頭來說:「是不是該跟妳說一聲恭喜了呢?」

  艾貝一走進手術室,立刻就發覺茨威克和兩個護士正衝著她笑。艾貝才剛做完十分鐘例行的刷手消毒,手上還在滴水。

  「我做夢也想不到那個男人居然會自願上鉤,本來我以為八輩子也不可能。」那位負責洗手的護士一邊說,一邊遞一條毛巾給艾貝。「這件事證明了,孤家寡人這種毛病不是絕症。迪麥多醫師,他是什麼時候開口的?」

  艾貝把手伸進塗母過的手術袍,戴上手套。「兩天前。」

  「妳竟然有辦法整整兩天不透露半點風聲?」

  艾貝笑了起來。「我只是想先確定他不會突然反悔。」而他並沒有反悔。甚至可以說,我們對彼此的信任更是前所未有的。她臉上掛著微笑,走到手術檯旁邊。病人已經麻醉了,仰面朝天躺著,全身覆蓋著無菌布,只露出胸口。胸口塗滿了優碘,變成一片黃棕色。眼前要進行的只是一個簡單的胸廓切開術,針對病患的肺部表面結節進行楔形切除。她雙手活動了一下。這是手術前的例行動作,她已經做過不知多少次了。她鋪上無菌布,用夾子夾好,接著又鋪上藍色的布幔,然後再多用好幾個夾子夾好。

  「那麼,你們的好日子是哪一天?」茨威克問。

  「我們還在討論。」事實上,她和馬克兩個人都還沒有什麼實際行動,只是紙上談兵。婚禮的排場要多大?該邀請哪些人?婚禮該在室內舉行,還是露天?所有的事情都懸而未決,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那就是,他們度蜜月的地點一定會在海灘上。管他哪個海灘都沒關係,只要旁邊有棕櫚樹就可以了。

  一想到暖烘烘的沙灘和碧藍的海水,還有,一想到馬克,她都感覺得到自己一定是笑得滿面春風。

  「我敢跟妳打賭,馬克滿腦子想的一定是船。」茨威克說:「他一定會想在船上舉行婚禮。」

  「上船免談。」

  「喔唷,聽起來像是斬釘截鐵,沒得商量。」

  這時候,她已經幫病人蓋好了布幔,然後抬起頭來,看到馬克正好推開門走進來。馬克已經刷手消毒好了。他穿上手術袍,戴上手套,站到手術檯旁邊她對面的位置。

  他們兩個對望了一眼,微微一笑,然後她拿起手術刀。

  這時候,對講機忽然嗶嗶響了起來,喇叭上有一個聲音說:「迪麥多醫師在嗎?」

  「她在這裡。」機動勤務護士回答。

  「能不能請她換裝到外面來?」

  「他們正準備要開刀了,妳不能等一下嗎?」

  對講機裡那個聲音遲疑了一下,然後又說:「帕爾先生要她馬上離開手術室,到外面來。」

  「妳告訴他我們在動手術!」馬克說。

  「他知道。我們還是要迪麥多醫師立刻出來。」對講機那個聲音又重複了一次。「馬上。」

  馬克看了艾貝一眼。「那妳就去吧,我會叫他們找個實習醫師來當助理。」

  艾貝從手術檯旁邊走開,脫掉手術袍,心裡有點緊張。事情不太對勁。要不是有什麼緊急事故,帕爾不會在手術途中把她叫出去。

  她推開手術室大門的時候,心頭怦怦狂跳。她走到前面的辦公桌旁邊。

  傑瑞米‧帕爾就站在那裡,他現在是兩個醫院的警衛和護理督導長。他們全都板著臉,沒有半點笑意。

  「迪麥多醫師。」帕爾說:「麻煩妳跟我們來好嗎?」

  艾貝看了看警衛。那兩個警衛散開來,站到她旁邊,把她夾在中間。而護理督導長也動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

  「到底怎麼回事?」艾貝問:「我們要去哪裡?」

  「妳的置物櫃。」

  「我不懂,到底怎麼回事?」

  「大夫,我們只是要做一下例行檢查。」

  艾貝心裡想,這可不是什麼例行檢查。被兩個警衛夾在中間,艾貝似乎也別無選擇,只好跟在帕爾後面走了。他們沿著走廊走到女性置物間,護理督導長先走進去看看,確定裡面有沒有人在之後,就招招手叫他們進去。

  「妳的置物櫃是七十二號嗎?」帕爾問。

  「是的。」

  「能不能麻煩妳打開一下?」

  艾貝伸出手抓住那個組合號碼掛鎖,在其中一個數字轉輪上轉了一圈,接著忽然停下來轉身看著帕爾。「請你先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是例行檢查。」

  「我已經不是高中生了,搞這種檢查好像太老了點。你究竟想找什麼?」

  「把櫃子打開就對了。」

  艾貝看了看警衛,然後又看了護理督導長一眼。他們都一臉狐疑地盯著她。她心裡想:我一個人應付不了他們。假如我拒絕打開播子,他們一定會認為我藏了什麼東西。這實在太瘋狂了,可是,要化解這種場面,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合作。

  她又伸手去抓掛鎖,把每個轉輪上數字都轉到正確的位置,然後把鎖打開。

  艾貝打開櫃門的時候,帕爾朝她靠過來,警衛也跟在他後面靠過來,站在他旁邊。

  裡頭放著她的外出服、聽診器、手提包,還有一個花朵圖案的化妝袋。那是值班時用的。此外還掛著一件巡房時用的白袍。他們要她乖乖配合檢查,那麼她就他媽的配合得徹底一點。她把化妝袋的拉鍊拉開,把裡頭的東西攤給每一個人看。明顯看得出來那是一些個人的私密用品,有牙刷、衛生棉,還有生理期止痛藥。其中有一位警衛臉紅了。今天一整天真是過得緊張刺激,真是夠了。接著,她把袋子的拉鍊拉上,然後打開手提包。裡面也沒有什麼怪東西,只有一個皮夾,一本支票簿,一串車鑰匙,還有好幾片衛生棉。那是女人最私密的東西。兩個警衛看起來已經開始不自在了,而且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艾貝開始暗自得意。

  她把手提包放回櫃子裡,然後把那件白袍從鉤子上拿下來。白袍一拿到手上,她立刻就發覺不太對勁。那件袍子忽然變重了。她把手伸進口袋裡,摸到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摸起來很平滑。那是一個玻璃藥瓶。她把瓶子掏出來,瞪大眼睛看著那商標。

  硫酸嗎啡。那個瓶子已經空了。

  「迪麥多醫師。」帕爾說:「麻煩把那個東西拿給我。」

  她抬頭看看他,緩緩地搖搖頭。「我根本不知道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把瓶子給我。」

  艾貝內心太震驚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何反應。她愣愣地把瓶子交給他。「我不知道瓶子怎麼會跑到我口袋裡。」她說:「我根本沒見過那個瓶子。」

  帕爾把那個瓶子交給護理督導長,然後轉身看看警衛。「麻煩你們把迪麥多醫師請到我的辦公室。」

  ※

  「全是狗屁。」馬克大叫。「擺明了,她是被人設計的。」

  「現在說這話還言之過早。」帕爾說。

  「全是恐嚇騷擾的伎倆,而這也不過是另一套把戲。就像那些訴訟案一樣,還有丟在她車子裡那些血淋淋的器官。現在又是這玩意兒。」

  「這個完全不一樣,赫德爾醫師。這件事牽涉到病人死亡。」說著,帕爾看著艾貝。「迪麥多醫師,妳何不乾脆跟我們說實話呢?這樣大家會比較省事。」

  他根本就是要她認罪,要她乾脆俐落地承認自己犯罪。艾貝轉頭瞄瞄圍繞在桌子四周的人,看看帕爾,看看蘇珊‧卡薩多,看看護理督導長。然而,她沒有去看馬克。她不敢看他,因為她很怕看到他眼中露出懷疑的神色。

  她說:「告訴你,我根本毫不知情。我根本不知道那個嗎啡瓶子是怎麼跑到我櫃子裡去的。我不知道瑪莉‧艾倫是怎麼死的。」

  「是妳宣告她死亡的。」帕爾說:「就在兩天前的晚上。」

  「是護士發現的。當時她已經死了。」

  「那天晚上是妳值班。」

  「沒錯。」

  「那天妳整晚都在醫院裡。」

  「那還用說嗎,要不然值班是幹什麼的?」

  「所以說,瑪莉‧艾倫嗎啡過量致死那天晚上,妳人就在醫院裡。而且,今天我們在妳的櫃子裡找到這個東西。」那個嗎啡瓶本來倒放在閃閃發亮的紅木桌面上,帕爾把那個瓶子豎起來,彷彿讓它站在舞台的正中央。「這是管制物品。光是持有這個東西,事情就已經很嚴重了。」

  艾貝瞪大眼睛看著帕爾。「你說什麼?你剛剛說艾倫太太死於嗎啡使用過量?你怎麼會知道?」

  「我們驗屍的時候檢驗出血中的藥物含量濃度。濃度高得嚇人。」

  「她當時在接受嗎啡治療,我們用滴定法測量出剛剛好的劑置,可以讓她舒服一點。」

  「檢驗報告在我手上,今天早上送過來的。每公升0.7毫克。濃度只要到每公升0.2毫克就足以致命。」

  「給我看看。」馬克說。

  「沒問題。」

  馬克快速瀏覽了一下那份報告。「為什麼有人會要求在驗屍的時候檢查血液中的嗎啡濃度呢?她不是癌症末期的病人嗎?」

  「反正就是有人交代要檢查。你知道這個就夠了,不必知道太多。」

  「我需要知道的事情還多得很。」

  帕爾瞥了蘇珊‧卡薩多一眼。蘇珊說:「我們懷疑這位病患並非自然死亡,當然有我們的道理。」

  「什麼道理?」

  「這不是重點──」

  「什麼道理?」

  蘇珊深深嘆了一口氣。「艾倫太太有一位親戚要求我們調查。她說她收到一封信,信上暗示說,病患的死因可疑。當然,我們立刻就通知衛蒂格醫師,請他進行解剖化驗。」

  馬克把檢驗報告拿給艾貝看。艾貝仔細看了一下,一眼就認出了「申請醫師」那一欄的簽名。那個潦草得無法辨認的簽名確實就是將軍的字跡,昨天早上十一點,他提出申請要驗屍做藥物含量檢驗。當時是瑪莉‧艾倫死亡之後八個小時。

  「這件事跟我毫無關係。」艾貝說:「我不知道那些嗎啡是誰幫她注射的。可能是實驗室作業有誤,或是護士不小心弄錯了──」

  「我可以替我手下的護士擔保。」護理監督長說:「在列管藥物的管理上,我們一向嚴格遵守規定。我相信你們都很清楚,不可能是護士弄錯的。」

  「那麼。」馬克說:「妳的意思是,是病人自己刻意使用過量的嗎啡嗎?」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辦公室裡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後來帕爾終於開口說:「是的。」

  「太荒謬了!那天晚上艾貝和我在一起。我們就在值班醫師休息室裡!」

  「一整晚嗎?」蘇珊問。

  「沒錯。那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我們,呃……」說到一半,馬克清了清喉嚨,看了艾貝一眼。那一剎那,他們兩個心裡想的都一樣:我們睡在一起。「我們在慶祝。」他說。

  「你們整晚都一直在一起嗎?」帕爾問。

  馬克遲疑了一下。艾貝心裡想,其實他並不是那麼確定。那天晚上有人打電話進來找她的時候,他根本沒聽見,一直睡,甚至她兩次爬下床的時候都沒有驚醒他。一次是半夜三點,她到病房去宣布艾倫太太已經死亡。另一次是半夜四點,她去幫另外一位病人裝置靜脈注射。他似乎打算要說謊來掩護她,然而她心裡明白,那是沒有用的,因為馬克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做過什麼事,而帕爾很清楚。護士已經告訴過他了,而且他一定也看過她在病歷表上所填寫的護理指示,上面都有記錄時間。

  她說:「馬克和我一起在休息室裡,不過他睡了一整個晚上。」說著,她看了他一眼,用眼神暗示他,一定要說實話,只有說實話才救得了我。

  「那麼妳自己呢,迪麥多醫師?」帕爾問:「妳也是整個晚上都待在休息室裡嗎?」

  「他們呼叫我到病房去了好幾趟。不過,這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對不對?」

  帕爾點點頭。

  「你真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嗎?」馬克質問:「那你說,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為什麼她要殺害自己的病人?」

  「大家都知道,她贊成安樂死。」蘇珊‧卡薩多說。

  艾貝瞪大眼睛看著她。「妳說什麼?」

  「我們和護士聊過。有一次,她們聽到迪麥多醫師這樣說。我這裡有記錄,是護士引述妳當時的說法。」說著,蘇珊翻了翻桌上那本黃色橫格筆記本,接著又說:「妳說,『如果嗎啡可以讓她舒服一點,那我們就應該給她,即使那會導致她提早死亡。』以上就是護士所引述的。」接著,蘇珊看著艾貝。「這是妳親口說的,對不對?」

  「這些話跟安樂死扯不上關係!我說的是如何減輕病人的痛苦!如何讓病人舒服一點。」

  「所以,妳確實說過那些話,對不對?」

  「也許說過!不過我想不起來了。」

  「此外,妳還跟艾倫太太的姪女交談過,她叫布蘭達‧海妮,對吧?好幾個護士親眼目睹,而且,我們在座的史畢爾太太也看到了。」說著,她朝那位護理督導長點了點頭,然後又低頭看看筆記本。「妳們起了爭執。布蘭達‧海妮認為她姑媽注射了太多嗎啡,可是迪麥多醫師不這麼認為,到後來甚至開口罵髒話。」

  面對這樣的指責,艾貝倒是無可否認。她確實和布蘭達起過爭執,也確實罵過髒話。沒想到當時的一時衝動,現在就要自食惡果了。無情的巨浪洶湧而來,一波比一波更高聳,不斷沖擊著她。她感覺自己彷彿快要窒息了,動彈不得。

  這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敲門,接著,衛蒂格醫師走了進來,然後小心翼翼地輕輕關上門。好一會兒,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站在會議桌最尾端,眼睛看著艾貝。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等著另一波巨浪席捲而來,壓在她頭上。

  「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帕爾說。

  「我想也是。」衛蒂格說:「迪麥多,我想妳是真的不知道這回事,對吧?」

  艾貝看著將軍的眼睛。她一直不太敢逼視著他那雙湛藍的眼睛,因為他的眼神是如此咄咄逼人,充滿權威,而那種權威足以左右她的未來。然而,此刻,她還是鼓起勇氣直視著他,因為她一定要讓他看見,她的內心坦蕩蕩,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沒有害死我的病人。」她說:「我對天發誓。」

  「我知道妳一定會這麼說。」衛蒂格把手伸進白袍的口袋裡,掏出一副號碼掛鎖,砰的一聲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這是什麼?」帕爾問。

  「這是迪麥多醫師置物櫃的掛鎖。剛剛那半個鐘頭,我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什麼號碼掛鎖大王了。我打電話問一個鎖匠,他說這種掛鎖裡面有彈簧機制,閉著眼睛都打得開。而且,鎖後面有一組代碼。隨便找一個有執照的鎖匠,都可以從那個代碼找出數字組合。」

  帕爾瞄了掛鎖一眼,然後聳聳肩,一副很輕蔑的樣子。「那又怎麼樣,那證明不了什麼。但這件事關係到一個死去的病患,還有,那玩意兒。」說著,他用手指著那個嗎啡藥瓶。

  「你們這些人是怎麼搞的?」馬克說:「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嗎?先是一封匿名信,然後你們立刻就在她的衣櫃裡找到這個瓶子。這根本就是有人在陷害她。」

  「為什麼要陷害她?」蘇珊問。

  「破壞她的名譽。害她被開除。」

  帕爾哼哼冷笑了一聲。「難道你的意思是,真的有人謀害了一位病患,目的只是為了要毀滅迪麥多醫師的前途?」

  馬克正要開口回答,接著忽然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該不該說。這種陰謀論聽起來有點荒唐,大家都心裡有數。

  「赫德爾醫師,你不得不承認,陰謀論聽起來有點牽強。」蘇珊說。

  「只不過,你們對我的指控聽起來更荒謬。」艾貝說:「你們為什麼不看看維克多‧福斯幹了些什麼事?這個人心理有點問題。他在外科加護病房公然羞辱我,又把一些血淋淋的器官放在我車子裡。只有心理變態的人才會幹這種事。接著,他又控告我──目前已經有兩個案子了。那才是剛開始而已。」

  辦公室裡陷入一陣沉默。蘇珊瞥了帕爾一眼。「她還不知道嗎?」

  「顯然不知道。」

  「知道什麼?」艾貝問。

  「午餐時間過後沒多久,霍克斯‧克瑞格‧蘇斯曼律師事務所打電話過來。」蘇珊說:「他們已經撤銷了告訴。兩個案子都撤銷了。」

  艾貝整個人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我真搞不懂。」她嘴裡喃喃嘀咕著。「他究竟在幹什麼?福斯究竟在搞什麼花樣?」

  「假如是維克多‧福斯在對妳進行恐嚇騷擾,現在看起來,他已經停手了。所以這件事跟福斯沒有關係。」

  「那麼,你又怎麼解釋目前這個事件?」馬克問。

  「看證據。」蘇珊指著那個玻璃瓶。

  「可是妳沒有人證。病人的死亡和這個玻璃瓶之間沒有絕對的關聯。」

  「不管怎麼樣,我覺得我們還是會得到相同的結論。」

  辦公室裡那種凝滯的沉默已經足以令人窒息。這時候,艾貝忽然發覺,根本沒有人在看她。甚至連馬克也沒有在看她。

  後來,衛蒂格終於開口了。「那你打算怎麼辦,帕爾?打電話報警嗎?讓這個爛攤子變成媒體的頭條新聞嗎?」

  帕爾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暫時還不到那個地步……」

  「如果你要指控艾貝,最好要有把握,否則就不要指控。除非你有把握,否則對迪麥多醫師非常不公平。」

  「老天,將軍。別把警察扯進來。」馬克說。

  「如果你們這些人認為這是謀殺案,那麼,你們就應該報警。」衛蒂格說:「同時,你們應該把媒體記者也找來,然後派出你們的公關人員去擺平他們。他們可以給媒體一點刺激性的新聞。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公開這件事。」說著,他眼睛看著帕爾。「如果你想把這件事當成謀殺案。」

  他在挑釁帕爾。

  帕爾退縮了。他清了清喉嚨對蘇珊說:「我們還沒辦法百分之百確定這是謀殺。」

  「在你做任何事情之前,最好先確定這是謀殺。」衛蒂格說:「你最好他媽的百分之百確定。」

  「我們還在調查這件事。」蘇珊說:「我們還要再多找幾個病房區的護士談一談,看看我們有沒有遺漏什麼細節。」

  「那樣最好。」衛蒂格說。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沒有半個人在看艾貝,彷彿她已經消失了,變成一個隱形人。根本沒有人理會她。

  後來,艾貝終於開口說話了,所有的人似乎都嚇了一跳。她幾乎快要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了,聽起來好陌生,好平靜,好沉穩。「現在我想回去看看病人了,可以嗎?」她說。

  衛蒂格點點頭說:「去吧。」

  「等一下。」帕爾說:「她不可以回去看病人。」

  「你根本就還沒辦法證明我有罪。」艾貝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說:「將軍說得對,如果你要指控我,最好要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你就不要指控。」

  「目前至少有一項罪名是成立的。」蘇珊說:「妳非法持有管制藥品。大夫,我們不知道妳是如何取得那些嗎啡的,不過,那些嗎啡是在妳的置物櫃裡找到的,這就已經夠嚴重了。」接著,她眼睛看著帕爾。「我們別無選擇了。我們可能要背負法律上的責任,這種潛在風險實在太高了,萬一她的病人當中又有誰出了差錯,而事後被外界察覺,嗎啡這個事件我們知情不報,我們就完了。」接著,她又轉頭對衛蒂格說:「還有,將軍,你的住院醫師教學小組也會跟著一起完蛋。」

  蘇珊的警告產生作用了。大家最擔心的就是法律上的責任。衛蒂格也和任何一個醫師一樣,怕死了律師和官司。這一次,他沒有再反駁了。

  「這是什麼意思?」艾貝問:「你們要開除我嗎?」

  這時候,帕爾站起來了,意思就是已經有結論了,會議可以結束了。「迪麥多醫師,妳現在暫時先停職,等候進一步通知。妳不可以再跨進病房去,不可以接觸任何一位病患,妳明白嗎?」

  她明白。她非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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