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 廳

  威廉·桑塞姆


  天氣真怪!一清早所有的窗子都敞開,還是熱烘烘的;明媚的陽光讓燒著原木的爐火顯得無精打采。外面的花園裡,空氣清新濕潤,溫暖中摻雜著泥土的芬芳;房子裡面,聖誕賀卡看上去更像是夏令營的請柬;冬青灌木的綠色枝葉使人萌生一種昨天還是「五一」節的錯覺;棉絮做成的雪團根本不像白雪,就是一團團的棉花;太陽把彩色拉環上的金銀箔照得爍爍閃光,也讓那些陳舊的海濱紀念品又散發出濃濃的海腥味。天花板上兩三隻蒼蠅飛來飛去,嗡嗡嗡,像胡佛牌吸塵器例行的週一演練。花園裡一隻火紅的知更鳥用煩躁不安的叫聲表示它厭惡這反季節的聖誕早晨。
  別指望見到冰和雪了。不過至少可以盼望著來一些魔幻般的薄霧吧,而且該叫人痛快地吸上一口冰冷的空氣,來個「透心涼」,嚐嚐冬天的滋味,也好跟那熊熊的爐火有個反差呀,不然那些豐盛的食品都會沒味道的。可是……那天早上什麼希望都沒有了,而且當萊塞普斯向花園那邊張望的時候,那氣氛真是糟透了——他覺得自己該拖著帆布摺椅趁早到外面去透透氣,對擺在一邊的火雞和雪利酒及其他美味佳餚,他連想都沒去想。空氣中的水氣很大,沒有一絲風。在花園盡頭的樹籬之外,水氣濃聚成霧霾飄蕩在那道深深的、溫暖而又神祕的塹壕之上。塹壕的那邊是一片荒涼的樹林,再就是沃爾色姆莊園那爬滿藤蔓的圍牆了。
  這座高大的維多利亞式建築的最高一層樓窗被太陽灑上了一片金光,當時它的主人是一位女士,我們只知道她叫「埃默里小姐」——這座建有圍牆和角樓的大廈被突然照亮,或許它依然保有地道的舊式聖誕節的傳統氛圍,正由於此,萊塞普斯才在那天上午又一次對那位埃默里小姐產生了好奇。陽光照射到最高的樓窗——雖然它們都垂掛著白色的帷幔——不過他知道那房子所有沒照到陽光的部分,在滴著露水的樹木和風長的藤蔓之下,此刻定然是一片昏暗沉悶的暮色,迥然不同於外面這明媚的晨光。在鐵鎖緊拴的大門裡面,在枝椏交錯掩映的車道盡頭,在牆面斑駁的高樓之內,存在著一個更為幽暗的世界,被稱為隱居者的埃默里小姐就匿身其間,已經十五年未走出那座房子了。
  傳聞可多了。不過有關這種隱密的生活只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任何人要想弄清楚它的真相,最後只能不了了之。這樣的獨居者死後,他們的住宅曾被清理過,發現的多是汙穢的雜物和大量的舊報紙,間或也有祕藏的錢財,有一處曾發現了一種宅中之宅:房間和過道都加上了一層空罐頭盒堆成的襯裡,十幾年的罐頭盒,個個都還亮晶晶的。然而,無論發現了什麼,人們對那些生活的實際情形只能加以揣測;沒人知道那些祕密,它們的原委,或悲或喜,都隨著它們的釀造者一起逝去了。
  埃默里小姐就是這樣。不過她還活著,連同她的那些傳聞。有人說是由於戰爭。另有人說她從年輕姑娘時起,一向就如此古怪。也有人說起她童年時代發生過的事情。可是沒人知道。而且很少有人見過她。傳說她偶爾也有客人——有一次在園子裡曾見到過一個女學生;不過那也許是午後時分意在枝頭蘋果的入侵者!
  不管怎麼說,她不是令人生畏的人。她不是口歪眼斜,不得不黑紗蒙面的醜女人。不是瞪大眼睛在虛無縹緲的宗教中苦思冥想的人。不是法國古城堡裡那種為著一個陌生人的大手而心情不爽的高個子女主人。這些都不是。很少的見到或見過她的人,比如郵差,乾脆地說她是個有點「虛弱」的老太太。目光平和,皮膚白皙,纖弱中略帶羞怯——很普通的一張淡紫色花邊照片。
  只是張模糊的照片。於是,在那個聖誕早晨,一想到她終日孤零零地待在不見陽光的高樓下面——萊塞普斯忽然萌生了一種渴望——想去看看她。別去做傻事,他告誡自己。她會煩的。你就是不能安生。你還是老實地待在那裡盼望你的白雪和薄霧吧。
  可是那個念頭很頑固。到了午後他終於准許自己離開了溫暖的陽臺「散散步」。然而當他就要跨過塹壕上的橋時,他又給自己找到了藉口:我只到庭院裡去走一走,我不去打擾那個老姑娘。
  其實他根本沒有真的猶豫過。那麼到了這鐵橋上,當然也不,儘管那橋很單薄,而且是吊掛在岩石陡坡上,下面很深的地方長著茂盛的蕨類植物,從上面望下去頭暈目眩的。
  然後面對他的就是沃爾色姆莊園的圍牆了。它有一人多高,陳舊的磚紅色向兩側延伸直至目力之不及:它從霧霾中來,又沒於霧霾之中,好像無盡無休。它蒼老、衰朽、寂靜——阻隔了窺測的目光;它在那裡穩坐,同所有高牆一樣宣稱:「君子莫入!」只有樹木上的露水滴落,聲聲入耳。他自覺不快,然而已在打量那牆的高度,打量那苔痕累累已然風化了的牆磚,打量被隆起的樹根拱得已然向內傾斜的牆體——不定哪天會被掀翻。它經得住自己的體重嗎?他彷彿聽見了磚牆的坍塌聲像轟雷一樣在潮濕寂靜的樹林中滾過。他抬起左腳蹬住一道磚縫,手扒牆頭攀了上去,然後無聲地落在另一側那厚厚的發黑的枯葉上。
  過來了。剛才抬腳上牆的時候他曾感到自己像個惡作劇的小頑童;此刻,木已成舟,他立足於禁地之上了,忽然又覺得自己大了,就像孩子信心十足地覺得自己長大成人了一樣。在那片被遺棄的荒草野地,儘管是那樣的安靜,他還是屏住呼吸側耳細聽。裡面是多麼不同的世界呀!太陽正在西墜——不過就是四點鐘左右;但那些樹木由於年深苔厚,已是黝黑一片了,各種植物懸在不同的層面上,都在簌簌作響,滴水撲撲,此刻在他向著房子的行進當中,天空似乎完全隱沒在上方那巨手般的,密密麻麻地交織的枝椏裡。那像是進入了大的村落中下霧之前所積聚的幽暗中,空氣異常平靜,霧還沒下,日光已盡去。不過此時此刻這一切對當時外面的世界倒是蠻適合的——那幽暗和神祕正該是聖誕節的氣氛。
  他繼續走著。沒有一根新發的嫩枝,一切都那麼蒼老、衰朽和潮濕。大樹底下生長著茂密的接骨草和蕁麻之類的底層植物,他只能像蛇一樣在其間蜿蜒穿行。突然他停下腳步、屏住呼吸——一座雕像,一個希臘裝束、沒有眼睛的青年,布滿青苔,靜靜地站在陰暗的樹叢裡正望著他,真像個活人。他咳嗽一聲——沒有反應——繼續走吧。他遇到了一株巨大的月桂樹,枝繁葉茂擋住去路。他不得不繞著它尋路而行,那就像是花園圍牆內的一堵綠色的高牆,不過最終他還是繞過了它——於是那房子本身突然顯現了。他一縮頭,身體貼靠在月桂樹牆上。出乎意料地突然面對那麼龐大的一座建築,著實讓他感到了震撼。不過很快他就看出它是那樣死一般的沉寂——或那麼深沉地睡著了。所有上層的窗子都掛著白窗簾。下面樓層的牆面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匍匐植物;底層的樓窗高大寬敞並鑲有石框;門廊煞是氣派是,建有歌德式門柱;從他站立的地方可以看清楚門鈴的手把已經鏽跡斑斑——這樣的東西還好用嗎?他思忖著,不知不覺地朝它走去——最後幾碼他快步越過一片開闊的雜草叢生的礫石地面。
  門廊裡積滿了風捲來的枯葉和廢紙;此刻他就站在它們上面,如同躋身於海濱路旁的避風棚裡。他在打量那個門鈴手把。它鏽死了。厚厚的蛛網蒙在上面,還黏著乾枯了的草籽。他忽然想到——同時心上一沉——也許老婦人已經死了?也許還沒人知道?然後他又想起食物和用品怎麼還送進去,也許是從後門。那麼老人真若出了事,村子裡的人們會很快知道的。不過現在是休假呀,人們都忙著過聖誕節呢,店鋪一整天都沒開門了。又想到了聖誕節,他腦子裡忽又冒出一個可笑的念頭——如果有人現在到這門廊裡來抓他,他就可以開口高唱盛讚歌了。這樣東一頭西一頭地想著,他還是決定繞著房子找找看,是不是有個後門像常用的,也許——他心裡悄悄嘀咕——門口正堆著一堆沒人往裡拿的吃用之物呢!
  他卻沒能那樣做。
  他屏住呼吸,奇怪這麼突然能出什麼事。聲音?動作?肯定出事了,一切都被改變了。但這門廊裡沒有任何東西能動能響啊。什麼呢?緊接著,他明白了。真是再明白不過了,太明顯了,反而錯過了注意。朝向車道的一個房間所有的燈光一下全都亮起來——月桂樹那巨大黝黑的身影一瞬間變成了一道高大的暗綠色帷幕,綠色、金黃色的葉片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從空中垂掛下來;而那些落地窗則讓自己高大的長方形身影撲躺在那片礫石地面上。
  然而在剛剛出現的強光裡卻不見一個人影晃動,對它的籠罩也沒有一點兒回應的響聲從房子裡傳出。它像一個空蕩蕩的劇場被死人的手點亮。
  萊塞普斯不能再等了。
  他迅速地衝出門廊,又回到裡面靠在牆上,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撩起外衣的領子遮擋雪白的襯衫領口;為了避免在濕滑的地面上弄出聲響,他踮起腳跟往前挪,一點點轉過粗大的門柱,終於靠住了窗口的石框,然後用一隻眼睛向窗內窺視。
  房間裡的每一盞吊燈都點亮了。窗子幾乎一直落到地板;整個房間如同一個巨大的玻璃盒子,到處都亮堂堂的。地板是新拋光的,潔淨明亮;所有的牆面都鑲嵌了巨大的鏡子,把室內的燈光折射得眼花撩亂;鍍金的雕花鏡框的盤繞之處更是光彩奪目;再看那些鏡子,它們互相映照,不斷反射,在兩邊各形成一道鏡中長廊,室內的空間就在其中無限地擴展開去。每一面鏡子中都有晶瑩華貴的吊燈在閃耀,而且無論它照到哪裡,搖動的影子或通紅的火舌,都有一團竄動的烈焰與之爭輝——房間一端鑲有名貴大理石的壁爐裡,架起的原木正熊熊燃燒。厚重的窗簾紮成一束垂在窗邊。碩大的鍍金流蘇使萊塞普斯的那隻眼睛瞠得老大。這分明是一個地道的舊式舞廳。
  不過老嗎?它像從前一樣充滿活力。舞廳正中高高地立著一棵聖誕樹,點綴其間的燭火發出暈黃的光。裝飾的綵球上映出火的影子,彩條閃爍著把雪花抖落在墨綠色的枝葉上,一切都在伴著流光起舞。黃色的燭火靜靜地向上燃著,不時地抖動一下——迫於壁爐的抽力,不情願地偏向一邊,又突然掙脫,依然執著向上。
  他站在那裡充滿了好奇。那是夢幻的世界——那麼華貴,那麼富有,那麼溫暖……只是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幾分鐘過去了。透過外面那陰暗潮濕的樹林,通紅的落日餘暉正在隱沒。萊塞普斯想:多像童話故事裡的彩色插圖呀,古老的紅日灑下冬天的異樣的光輝,林中的樹木變得巨大無比,從中你還能看到普通生活的單調乏味,但那還是次要的,光明與黑暗的較量才是真正的主題,你更多地待在舊書裡,而不是任何別的地方。後來,隨著夕陽的墜落,他又嗅到了現實生活的氣息——冬天的寒氣衝入並刺激了他的鼻腔,也開始瀰漫這漫漫的長夜。很快他看到了自己呼出的熱氣。
  他扭回頭又向窗內看去。沒有人來;沒有活動,除了燭火,爐火和影子一直在動。這種不能冠之以「活」的動,這種空冥的生氣,反而讓這房間透出沉沉的死氣,它還不如一直黑著燈關在那兒真的死了呢。這很像一條魔船——所有的帆都揚著,所有的燈都亮著,然而船也空空,海也茫茫;又像商店櫥窗裡搭成的房間,支撐著服裝的軀殼跟從來不用的傢俱一起上演死的生活,燈亮著,可沒戲唱,永遠沒戲唱。然而這種房間的門後有人在等待:房門把等著往裡衝的不可信賴的人群擋住了。
  接下來的那一幕,儘管難以置信,卻是萊塞普斯向內窺測的那隻眼睛看到的活生生的事實。他著實吃了一驚,急忙縮到窗框後面。
  舞廳裡突然之間「灌」滿了孩子!
  孩子的洪流爆發了,如同歡蹦亂跳的孩子們在清晨衝出電影院那個時刻,奔到空蕩蕩的街上,頓時堵塞了街道,到處是揮舞的手臂和蹦跳的腿腳,加上喧囂的聲浪,旋轉著,呼嘯著蓋過每一寸地面。他很快縮回身。哪裡來的?怎麼來的?他們怎麼進來的?而且所有的孩子都是女孩,十幾,二十,三十個身著白色晚禮服的小姑娘像潮水一樣湧進舞廳。他納悶,怎麼所有人的穿著打扮都一樣呢?所有人都穿白的,都紮腰帶,在燈光下非常耀眼,每個人都是一頭鬈髮,藍色的蝴蝶結上下顛擺,她們都在翩翩起舞。
  他又把窗框上下打量了一番。隨著外面氣溫的下降,窗子的玻璃上開始蒙上水氣。這下好了,不用擔心被發現了。
  他定睛一看,立即發現自己剛才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那房間根本沒有充滿許多孩子,那其實只是一個女孩,一個被數十面鏡子反覆折映的女孩。
  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在偌大的光照如晝的廳堂裡,在自己眾多的鮮亮的影像中顯得那麼瘦小而孤單。此刻這個鮮活的小女孩腳尖點地來到聖誕樹前,優雅地行了個漂亮的屈膝禮。
  她開始跳舞,那麼孤零零地。
  透過淡淡地蒙著水氣的玻璃窗萊塞普斯看得如醉如痴。日落之後,夜晚變得冷多了。天完全黑了,他置身於滴水聲聲的林中不禁周身發抖——然而留在他記憶中的只是極大的安慰和愉悅,無論如何,在這座巨大的孤寂而又封閉的建築裡,那位老太太總還是有朋友的,祕密的朋友。他們能是誰呢?他難以推測——場面如此熱情友好,燈火通明之中一派應有盡有的節日氛圍。
  接著——他事後對我們說——一種不安的感覺襲上他的心頭。他理不清那是什麼,就努力把它拋到一邊。他以為那是那座房子最初帶給他的某種感受,抑或是立身於寒夜中的花園使自己精神上產生的自卑感。可是那感覺很頑固,逼著他去猜想:這小姑娘怎麼總是一個人待在這偌大的舞廳裡呢?好幾分鐘過去了,一直沒有人來與她相伴——這開始讓人覺出她,這個小傢伙,很可能是這座大宅院裡的唯一的活人。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他腦海裡——旋即又被他甩開——是不是那位老太太已經在樓上死去了,而這個早就來住的小孩子出於無知,竟簡單地以為她的姑祖母是睡著了,並且為了好玩而在這裡跳起舞來?
  她的舞蹈一直沒有停頓:跳過來,舞過去,一會兒到高大的壁爐前,一會兒又從光滑的地板上滑到鏡子前,忽而以腳點地快速旋轉,忽而舉手抬腿來個優雅的「阿拉貝斯克」[1] ,還不時地朝自己在數十面長鏡子中的影像頑皮地招招手——但總要不斷地回到聖誕樹前,因為當晚那裡意義非常。
  萊塞普斯對那聖誕樹——也許因為那是她舞蹈的中心——有了更多的認識。它在形體上似乎更高了,而且現在帶有一種靜中寓動的態勢,就像高大的衣櫃給人的感受,立在那裡那麼沉靜,那麼嚴峻,好像隨時都要動起來……他想:胡扯。那只是過去的聖誕節和玩具的不愉快的記憶,如同色彩粗俗的玩具能叫人害怕一樣:品質低劣的玩具和聖誕樹對某些孩子可能會遺害終生。萊塞普斯認定:當然,我自己就是這樣的孩子。木偶、醜陋猙獰的黑臉玩偶,甚至「幸福家庭」的賀卡都曾驚嚇過我。
  可是他突然感到想要離開,回到那堵沐浴在金光中的月桂樹牆後面去。
  他的行動卻恰恰相反。
  他徑直走到窗前,把臉貼在窗上。
  此時燈光以外的所有空間都被霧霾瀰漫了,他以為再不用擔心被看見了。他沉著氣往裡看。
  但他就是被看見了。
  小姑娘從快速旋轉中停下來那一瞬間,正好與他的目光相對,於是尖叫一聲,又急忙掩口,然後轉身便跑,卻一頭撞在聖誕樹上。
  頃刻間她的裙子燃著了。
  幾乎在同時他脫下靴子擊碎玻璃衝進廳內。火焰被灌進來的空氣煽動,躥得更高——他不顧一切地衝到她近前,迅速脫下外衣把她裹起來,又把這可憐的「人捲」在地板上滾動幾下,把火撲滅,然後把她抱起來託在手臂上。
  她燒得不重,但她死了。她該是死於驚嚇。
  接下來,萊塞普斯說,他想大聲呼救,即使喊破喉嚨他覺得也減除不了自己內心的痛苦與悔恨——可是他卻沒有喊出一個字——因為就在這時他的眼睛慢慢看清楚了,托在他肘彎裡的瘦小的腿上竟然有青筋隆起,滿頭的金髮實際上已經花白,而脂粉遮蓋下的原本是一張蒼老的臉——那嘴的形態此刻看不出任何苦痛,枯皺的薄薄的雙唇,似在微笑,想必是回到了童年的夢鄉。

  【註釋】
  [1]芭蕾舞的一個動作,單腿站立,身體前屈,相應的手臂水平前伸,另外的手臂和腿向後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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