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嫉妒

  阿嵐再次吻住我,四唇片刻不離地把手滑到我膝下,抱我進屋,並神乎其技地將門踢上。我終於如願以償地被白瑞德抱進屋子裡了。阿嵐坐進躺椅,將我抱在腿上,並用我的拼布被將我包住。

  他吻遍我的髮、脖子、額頭、臉頰……但最後總又回到我的唇上,彷彿那才是宇宙的中心。我輕聲嘆息,沉浸在阿嵐令人窒息的吻、輕柔的吻、粗暴的、短促與綿長無盡的吻中。我已被戰神天使擄獲,攜入天堂裡了。

  阿嵐的胸口傳出低鳴。

  我抽身笑道:「你在吼我嗎?」

  他笑著用手指纏住我的髮帶,輕輕一拉,鬆開我的辮子。他輕咬我的耳朵,低聲威脅道:「這三個禮拜我快被妳逼瘋了,我只吼妳,算妳命大。」

  他緩緩沿著我的頸子親吻,「所以這表示你會較常過來嗎?」

  他吻著我的喉頭說:「每天每一分鐘都過來。」

  「噢,所以……你不會再躲我了?」

  他勾起我的下巴,將我的臉轉向他,「我絕對不會故意躲妳,凱兒。」他用指尖輕撫我的頸子與鎖骨,弄得我意亂神迷。

  「可是之前你有。」

  「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我不想給妳壓力,只好避開,可是我一直都在近處,可以聽得見妳。」阿嵐把臉埋入我如瀑的長髮裡嘆道:「也可以聞見妳令我瘋狂癡迷,蜜桃般的乳香,可是除非妳同意與我約會,我不許自己見妳。當妳開始故意引誘我時,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會瘋掉。」

  「啊哈!所以你確實受到誘惑囉。」

  「妳的招數真是太毒了,我大可逞一時之快,但我將永遠失去妳。我只能克制將妳擄走的衝動。」

  好奇怪啊,坦承想跟阿嵐在一起後,我竟然不再害羞或遲疑了,我覺得……釋然而歡喜。我在他的臉頰、額頭、鼻子上吻了數十次,最後吻住他稜角分明的唇。阿嵐靜靜坐著任我用指尖撫觸他的臉,兩人深情相視,阿嵐用漂亮的藍眸鎖住我的棕眸。他微微一笑,我的心隨之狂跳,我知道這名完美無瑕的男子屬於我。

  我的手從他肩上滑入他髮中,將他眉上的頭髮撥開,輕聲說道:「我愛你,阿嵐,我一直都愛著你。」

  阿嵐笑得更深了,他擁緊我,呢喃我的名字,「我愛妳,我的kamana,我若早知道妳是我禁錮幾世紀後的報償,我會更心懷感激地忍受。」

  「kamana是什麼意思?」

  「我最美的願望。」

  「嗯。」我親吻他的頸子,聞著他身上的檀香,「阿嵐?」

  「什麼事?」他以指纏捲我的髮。

  「很抱歉我那麼不懂事,都怪我浪費了那麼多時間,你能原諒我嗎?」

  他停下手,「哪有什麼需要原諒,是我逼妳太緊,沒極力追求妳,又不懂得說話。」

  「不,相信我,你說的話都是對的,我只是沒準備好要聽或相信你的話罷了。」

  「我不該逼妳,耐心太差,沒有耐心的老虎是吃不到飯的。」

  我大聲笑了。

  「妳知道嗎?在妳知道我是人類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上妳了。記不記得有次在馬戲團表演時,我瘋了似地繞著圈跑?」

  「記得。」

  「我還以為妳走了,邁特跟他父親聊天,談到有個新來的女生走了,我還以為指的是妳。我想知道妳還在不在班子裡,那天妳沒去我籠子邊,害我失望欲狂,直到在觀眾裡見到妳,才定下心。」

  「我現在人在這兒啦,我不會離開你的,虎兒。」

  他摟緊我低吼著逗我說:「不,妳不會的,我再也不會讓妳離開我的視線了。好了,有關妳給我的那些詩句……我覺得其中有一些值得深入研究。」

  「我完全同意。」

  他再次輕柔迂迴地吻著我,用手捧住我的臉,我的心真的快從胸口蹦出來了。阿嵐側身輕囓著我的嘴角,然後重重嘆氣,兩人溫存直至時間用磬。

  ❦

  第二天晚上,我特地為阿嵐煮晚飯,等我媽的拿手菜貝殼麵準備好後,阿嵐挖了一大盤,叉起貝殼麵開心地嚼著。

  「這是我吃過棒的美食之一,排名僅次於奶油花生醬,chittaharini。」

  「很高興你喜歡我媽的菜。喂,你從沒告訴我chittaharini是什麼意思。」

  阿嵐吻著我的手指,「意思是──『擄獲我心的人』。」

  「那iadala呢?」

  「親愛的。」

  「那『我愛你』怎麼說?」

  「Mujhe tumse pyarhai。」

  「『我戀愛了』怎麼講?」

  他哈哈大笑,「妳可以說anurakta,意思是『你漸漸地喜歡上了』,或說妳是kaamaart,意思是『我是位中了愛毒的女人』,我比較喜歡第二種說法。」

  我笑道:「是啊,你八成想說,我愛你愛到醉了吧。『我的男友很帥』怎麼說?」

  「Mera Sakha Sundara。」

  我拿餐巾輕輕擦嘴,然後問阿嵐要不要幫忙做甜點,阿嵐幫我拉開椅子,跟著我進廚房。我對他的靠近極為敏感,尤其他又不停假藉各種理由來碰觸我。收糖時,他故意摸我的手,伸手把香草放到流理台時,用鼻子碰碰我的頸子,最後害我掉了東西。

  「阿嵐,你弄得我沒法專心,讓開點,讓我把麵糰做好。」

  阿嵐只好稍稍讓開,不過還是貼得很近,收拾東西時,總會跟他擦到身。我揉好麵糰放到盤子上,宣布說:「餅乾烤好前,我們有十五分鐘時間。」

  阿嵐拉住我的手,一把將我抱過去,接下來,我只知道計時器響了,嚇我一大跳。不知怎地,我竟在廚房流理台上與他激情相擁,一,手纏在他絲滑的頭髮裡,另一手緊抓著他的名牌襯衫,慢慢將衣服弄亂。他剛燙好的襯衫此時已皺成一團了。我懊惱地鬆開手,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把你的襯衫弄皺了。」

  他立即抓起我的手,吻住手心,使壞地笑道:「我並不覺得可惜。」

  我將阿嵐推開,跳下台子,戳著他的胸口說:「你很危險,老兄。」

  他咧嘴一笑:「妳愛上我,又不是我的錯。」

  我白他一眼,可是他才不怕;自得到不行。我從烤箱裡拿出餅乾,轉身拿牛奶,等我把一杯牛奶遞給阿嵐時,他已吞下一片燙餅乾,正在吃第二片了。

  「怎麼這麼好吃啊!這是什麼餅?」

  「雙濃巧克力碎片加花生醬餡。」

  「這是我吃過第二好吃的東西。」

  我哈哈笑說:「你晚餐時也講過同樣的話。」

  「我剛剛才重新排名。」

  「現在第一名是什麼?還是奶油花生醬鬆餅嗎?」

  「不對──是妳。不過很近了。」他斂住笑容說:「我該變身了,凱兒。」

  我感覺他臂上一陣微顫,阿嵐再次吻了我,然後才化為虎身。他走到樓梯邊,躍出兩個縱步,朝我房間走去。

  我在浴室換睡衣時,阿嵐安適地躺在我床邊毛毯上,等我刷完牙後,我跪到他旁邊。

  用手抱著他的頸子,喃喃說:「Mujbe tumse pyarhai,阿嵐。」我蓋上被子時,阿嵐已開始呼嚕作聲了。自從他在聖誕節出現後,我就沒見過他的虎身,我好想他啊。我抱著虎兒,輕撫他鬆軟的絨毛,挨著他枕在柔軟的掌上,沉沉入夢,這是離開印度後,第一次感覺如此平靜。

  ❦

  星期六在床上醒來時,我手緊抓著白虎娃娃,阿嵐則趴在椅子上,把頭靠在臂上望著我。我哀吟一聲,拉起被子把自己蓋住。

  「早啊,嗑睡蟲,妳知道嗎,如果妳想跟老虎睡,儘管開口就好了。」他拿起白虎娃娃說:「妳什麼時候買的?」

  「搬到這裡的第一個禮拜。」

  他笑得好樂,「原來妳很想我?」

  我嘆口氣笑說:「就像魚兒想念水。」

  「知道我對妳的存在這麼重要真不錯。」阿嵐跪到床邊,撥開我臉上的頭髮,「我有沒有跟妳說過?早晨的妳最美麗?」

  我笑說:「才怪,我的頭髮亂七八糟,而且還穿著睡衣。」

  「我喜歡看妳甦醒的樣子。妳會嘆氣,然後開始扭動,輾轉翻幾次身,通常還會喃喃唸些跟我有關的事。」他露齒笑說。

  我用手肘撐起自己,「原來我會說夢話?好糗。」

  「我喜歡哪,然後妳會張開眼睛對我微笑,雖然當時我只是頭老虎。」

  「醒來第一眼看到你,有哪個女孩不會笑出來啊?感覺就像聖誕節早晨醒來,看到最棒的禮物一樣。」

  ,阿嵐哈哈笑著親吻我的臉說:「我今天想去看銀色瀑布,起床吧,懶骨頭,我在樓下等妳。」

  去瀑布途中,我們在塞倫市的懷特餐廳吃飯,小餐廳已經開幾十年了。阿嵐點了他們的特餐,大雜燴──一種將薯餅、蛋、香腸、培根和肉醬堆成一疊的菜,我從沒見過有人能吃得完,不過阿嵐吃到盤子見底,還偷吃我的土司。

  「你胃口真好,」我說,「你都沒吃東西嗎?」

  他聳聳肩,「卡當先生雖然有安排送貨服務,但我只會做爆玉米花和三明治。」

  「你該早點告訴我,我可以多幫你煮點飯。」

  他吻著我的手說:「我希望妳去忙別的事。」

  沿途風景極美,道路兩側是綿延數里,蜿蜒直上丘陵的聖誕樹農場。

  我們健行了一天,去看南瀑、冬瀑中北瀑,而且還打算去看另外三處。天很冷,我忘記帶手套,阿嵐立即從夾克口袋拿出手套戴到我手上。手套太大了,但加了襯裡,非常溫暖,令我想到那次跟亞堤的恐怖約會。阿嵐跟亞堤簡直有如晝夜之別。

  我們原本一直聊著印度與奧瑞岡森林的差異,我突生一念打斷他說:「阿嵐,在我跟小里約會的那段期間,你有沒有稍稍嫉妒過?」

  「我嫉妒死了,每次有人靠近妳,我就眼紅。」

  「可是你都沒表現出來啊。」

  「我都快炸了,根本沒法思考。每次別的男生接近妳,我都巴不得用爪子把他撕爛,即使我還滿喜歡他的──例如小里。不喜歡的──例如傑森,就更甭說了。」

  「你沒有理由吃醋啊。」

  「我現在是沒有理由吃醋,傑森退場了,我還得感謝小里,讓妳終於能坦承自己的感情。」

  「是啊,你欠他一份人情。對了,小里說,如果你離開我,他會去找你算帳。」

  阿嵐笑說:「那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經過一片空地時,我發現阿嵐把鼻子湊到空中。「你聞到什麼了嗎?」

  「嗯,我聞到熊、美洲獅、鹿、幾隻狗、馬、魚、一堆松鼠、水、植物、樹、花,還有妳。」

  「什麼都聞得清清楚楚,不覺得煩嗎?」

  「不會,你會學著忽略一部分,專心去聞想聞的,就像聽覺一樣。我若集中精神,便能聽到小動物在地底挖穴,但我不去聽罷了。」

  我們來到雙瀑,阿嵐帶我到青苔滿布的石頭上觀景。我雖然穿了手套夾克,還是渾身發抖,牙齒打顫。阿嵐立即脫下自己的夾克套到我身上,將我抱到胸前,背貼著他。阿嵐低頭抵住我的臉,柔滑的頭髮搔在我臉上。

  「這裡幾乎跟妳一樣美,親愛的,在這裡不必擔心河童的追殺或扎人的針樹刺,真好。」

  我回首吻他的臉,「奇稀金達有件事倒讓我挺想念的。」

  「真的嗎?什麼事?我來猜猜看。妳想念跟我吵架。」

  「跟你吵架雖然有趣,但和好更佳,我想念的不是那個。而是你一直都能成人形。別誤會我,我很愛老虎阿嵐,只是若像正常男女般交往,應該很棒。」

  阿嵐嘆口氣攬緊我的腰說:「我不知道我們究竟能不能跟正常人一樣交往。」他安靜了一分鐘,然後坦承道:「我雖然喜歡當人,但也滿渴望在森林裡自由奔馳。」

  我的笑聲穿過層層夾克,「我可以想像公園管理員聽到健行客反映說,林子裡有白虎奔竄時,臉上會有什麼表情了。」

  ❦

  接下來幾週,我們有了固定的作息。我們兩個都決定暫時不去練武了,我在電話裡花了半小時安慰珍妮佛,並鼓勵她繼續上課。

  阿嵐希望與我片刻不離,即使變成老虎也一樣。我坐在地上看書時,他喜歡賴在我腿邊伸懶腰。

  到了晚上,阿嵐會彈奏曼陀林或練習剛買來的吉他。有時他會為我唱歌,阿嵐低沉的歌聲說不出的溫柔,聲腔濃烈得令人神醉。阿嵐光是說話就夠迷人了,唱起歌來更令我陶然,阿嵐常開玩笑說是野獸用音樂安撫野女孩。

  有時我什麼也不做,只是坐著看白虎躺在我腿上睡覺。我撫弄他的白絨,感覺他胸口的起伏。老虎是阿嵐的一部分,這點我本不以為意,但在終於接受他的愛後,我只想好好跟他在一起。

  好惱人啊,我想時時刻刻與他相守,聽他的聲音,拉他的手,把臉貼在他胸膛上聽他為我朗讀。我們雖然在一起,卻非徹底同在。阿嵐化成人的時間泰半待在學校,因此兩人相處時間極為有限,我渴望和他在一起。我可以跟他說話,他卻無法回答,因此我很快就變成老虎表情的解讀專家了。

  我與阿嵐每晚依偎在地板上,等我睡著後,他再將我抱回床上。我們一起作功課、看電影、讀完《奧賽羅》,又接著讀《哈姆雷特》。我們與卡當先生保持緊密的聯繫,他在電話上跟我談學校和妮莉曼的事,並要我別因為沒查到四屋的資訊而擔心。卡當先生非常客氣,總會問候我的寄養家庭,不過他一定會要求與阿嵐說話。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不過當他們兩個壓低聲音,有時還用印度語交談時,我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偶爾我會聽到他們提到奇怪的術語:世界之樹、中心石和諾亞之山。等阿嵐掛斷電話,我問他們談了什麼,阿嵐只是笑一笑,要我別多慮,或表示他們在討論公事,或說是跟其他只會講印度語的人士開會。我想起卡當先生在電郵上提到的文件,懷疑阿嵐在隱瞞什麼,不過看到他跟我在一起時,是那麼坦然而開心,我也就不再多慮了,至少在接到下一通電話前是如此。

  阿嵐開始寫小詩和短籤放進我書包裡,讓我上學時看到。有些是名詩,有些是他的創作。我把詩文貼進日記裡,將兩首最愛的詩抄下來,隨時帶在身邊。

  ∮

  你知道自己戀愛了

  當你以她的眼睛觀照世界,

  而她的眼又無所不在。

  ──雷文斯奇(註:David Levesque,美國作家。)

  ∮

  國王若擁有無價的珍珠

  一顆被視為至上的珠寶

  他會隱藏它

  避開世人耳目

  以免他人來掠奪嗎?

  或者他會滿心驕傲地展示

  將珠寶鑲在戒指或皇冠上

  讓舉世皆能觀賞其美

  讓珠寶豐潤他的人生?

  妳就是我那顆無價的珍珠。

  ──阿嵐

  ❦

  閱讀他的心情,可彌補相聚時間的不足,雖然不盡人意,但可以接受。

  有一天上完藝術史,阿嵐竟然跟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上課?」

  「我今天一早就出來找妳啦,輕鬆得如吃鮮奶油桃子派一樣──妳答應過要做給我吃的。」

  「我記起來了。」我笑著跟他一起進去語言教室,歸還一卷拖欠很久的帶子。

  站在語言教室櫃台後的人正是亞堤。

  他把眼鏡推到鼻梁上,「噢,沒錯,我還在想呢,那帶子到底跑哪兒去了。過期很久囉,凱西。」

  「是啊,真的很抱歉。」

  亞堤把帶子塞到空隙裡,我猜他大概日復一日地盯著那塊空隙,看到人都快抓狂了吧。「很高興妳終於能誠實地歸還帶子。」

  「是的,我是非常誠實的,再見了,亞堤。」

  「等一等,凱西,妳沒回我電話,所以我猜妳的答錄機壞掉了。要擠出時間給妳雖然有點困難,不過我想我下週三應該有空。」

  他拿起鉛筆和行事曆,已經開始寫下我的名字了。他竟然能完全無視站在我身後的壯漢!

  「亞堤,我已經在與人交往了。」

  「我覺得妳沒想清楚,凱西。我們那次約會非常特別,我覺得我們之間真的心靈相繫,妳若重新考慮,一定會明白妳應該跟我交往才對。」他瞄了阿嵐一眼,「顯然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帶點怒氣的說:「亞堤!」

  他又推了推眼鏡,低頭看我,想逼我就範。

  就在此時,阿嵐站到我們中間了。亞堤勉強把眼神從我身上調開,極為不屑地看著阿嵐。我忍不住比較這兩個天差地別的男人。亞堤身材鬆垮,下巴雙層,還有個大肚腩,阿嵐則精悍結實,肩寬臂碩。而且看過他打赤膊的模樣後,相信他一定也有凹凸分明的腹肌。阿嵐可以輕而易舉地撂倒亞堤。

  亞堤膚色死白,臂毛絨長,有個紅鼻子和灰濛濛的眼睛。阿嵐則令人為之駐足。實際上也的確如此。他是真人版的希臘美少年阿多尼斯。我經常看到女生看到他經過時,在人行道上絆倒或撞到路樹。但亞堤完全無懼於這些特質,自信滿滿地昂然挺立,絕不屈從於阿嵐的絕美。

  亞堤嫌惡地緩緩問道:「你又是誰了?」

  「我就是凱西交往的對象。」

  亞堤露出狐疑的表情,低頭看著阿嵐肩後的我,嘲弄地說:「妳寧可跟這個野蠻人約會,而不想見我?也許我高估妳了,顯然妳只會以貌取人,做出愚昧的選擇。我還以為妳是個品格高尚的人呢,凱西。」

  「亞堤,拜託你──」我才開口。

  阿嵐把臉貼近到亞堤面前,沉聲威脅的說:「不許你再羞辱她,這位小姐已經把立場表達得很明白了,再讓我聽見你纏著她或其他年輕小姐,我會讓你日子變得非常難過。」

  他用手指戳著亞堤的行事曆,「你最好寫下來,免得忘記。順便寫一下,凱西已經永遠死會了。」

  我從沒見識過阿嵐的這一面,簡直要人命的恐怖,我若是亞堤,一定會嚇到尿褲子。不過亞堤還是我行我素,眼中只有自己,看不懂阿嵐眼中的殺氣。阿嵐鼻孔噴氣地緊盯獵物,繃緊肌肉,隨時準備撲上去把對方大卸八塊。

  我把手放到阿嵐臂上,他立即一斂,重重吐氣放鬆站姿,用手按住我的手。

  我捏捏他的手,「算了,我們走。」

  阿嵐為我開車門,等我繫好安全帶後,把身體探進來說:「親一個行嗎?」

  「不要。你剛才何必吃飛醋,不值得賞你吻。」

  「呃,可是妳值得啊。」他咧嘴一笑,吻到我改變心意為止。

  回途中阿嵐十分安靜。「你在想什麼?」我問。

  「我在想,也許我該買個蝴蝶領結和毛背心,因為妳好像很喜歡。」

  我大笑著在他臂上捶了幾拳。

  ❦

  幾天後,我看見阿嵐很嚴肅地跟一名漂亮印度女生談話,他似乎有點不安。我正在猜女孩是誰時,感覺到有人搭住我肩膀,原來是傑森。

  「嘿,凱西。」他站到樓梯上,順著我的眼神看過去,「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你在幹嘛?」

  「沒幹嘛,」他答說,然後從背包裡翻出一本戲劇雜誌給我,「裡面有那篇報導,就是登出妳照片的那篇。」

  雜誌封面是傑森和我站在車子旁的照片,我扶著正在向我道謝的老太太,看起來狼狽極了。因為剛剛被車撞過。

  傑森突然站起來:「呃,妳可以留著,凱西,稍後見。」阿嵐走過來了。

  他看著傑森的背影,「剛才是怎麼回事?」

  「真好笑,我正打算問你同樣的問題。那女生是誰?」

  阿嵐不安地挪著身子,「走,我們到車裡談。」

  等車子開出停車場後,我疊著手說:「她是誰?」

  阿嵐吶吶地說:「她叫艾瑪拉。」

  我等他接話,但阿嵐沒再說別的。「那……她想幹嘛?」

  「她想要我父母的電話號碼……這樣她爸媽才能打電話給他們。」

  「打電話做什麼?」

  「安排結婚。」

  我張大嘴,「你是說真的嗎?」

  阿嵐燦然笑道,「妳在吃醋嗎,凱西?」

  「沒錯,老娘就是在吃醋。你是我的!」

  他吻了吻我的手指,「我喜歡妳吃醋,我告訴她說我心裡已經有人了,所以請別擔心,我的寶貝。」

  「好奇怪哦,阿嵐,你們又不認識,她為什麼想提親?」

  「她並不算提親,只是提出結婚的建議,這種事通常由父母安排,不過在美國,狀況已有些改變了,現在比較像是由父母先過濾人選,再讓子女自行選擇。」

  「這種事你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我的意思是,你跟葉蘇拜訂了親,當時你想娶她嗎?你父母是特地為你選她的,不是嗎?」

  他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接受他們的安排,也很期待娶妻,我希望跟父王母后一樣擁有美滿的婚姻。」

  「可是要是你自己選擇的話,你會選擇她作妻子嗎?」

  「由不得我決定啊。」他笑著試圖安撫我,「不過我倒是選擇了妳,雖然我是無心插柳。這麼說妳心裡有沒有好過點?」

  我還是不想善罷干休,「所以即使你不認識她,也願意娶她嗎?」

  阿嵐嘆道:「印度文化中的婚姻與美國不同,今昔皆然。你希望娶一位門當戶對,能接納並傳承家族傳統及習俗的對象,讓家族開心。要考慮的事很多,如教育、財力、位階、宗教及出身背景等。」

  「就像大學在篩選學生一樣嗎?我合格嗎?」

  阿嵐哈哈笑道:「很難說,有些父母認為,跟圈外人約會有辱門風。」

  「你的意思是,跟一名美國女生約會,也會令你名譽掃地嗎?你爸媽會怎麼說我們兩個?」

  「我父母活在一個很不同的時代。」

  「不過……他們還是不會贊同。」

  「卡當先生其實就像我父親,他就很贊同妳。」

  我哀吟說:「那不一樣。」

  「凱西,家父深愛家母,她就不是印度人哪。他們來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必須融合不同的傳統,但他們卻非常恩愛。若說那個時代有誰能瞭解我們……非他們莫屬。妳爸媽會喜歡我嗎?」

  「我媽一定會愛死你;她每個禮拜都會幫你烤巧克力花生餅,每次見到你就會跟莎拉一樣咯咯笑。我父親從不認為有任何人配得上他女兒,他一定很捨不得我走,不過他也會很喜歡你。」

  我們把車停進車庫裡。我突然想像著四個人坐在爸媽的圖書室裡,談論喜愛作品的情形。沒錯,他們一定會很喜歡阿嵐。

  我癡笑了一會兒,然後皺眉說:「我不喜歡別的女生追你。」

  「這下妳明白我的心情了吧。說到這個,傑森說什麼了?」

  「噢,他拿這東西給我。」

  我把文章遞給阿嵐,兩人一起進屋。阿嵐坐下來靜靜讀著,我去弄點心,一會兒後阿嵐憂心忡忡地走進廚房。

  「凱西,這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

  「大概一個月前吧,怎麼了?有問題嗎?」

  「也許沒事,我得打個電話給卡當。」

  他在電話上快速地以印語交談。我坐在沙發上拉著他的手,阿嵐說話速度極快,神情憂慮,掛斷前最後還提到季山。

  「阿嵐,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妳的名字和照片登上了這份雜誌。這雜誌很冷門,也許我們運氣不壞。」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們擔心羅克什會查到這裡。」

  我不解地問:「噢,那我的學生證和駕證呢,也可以查吧?」

  「我們把資料全改了,卡當先生動用人脈,妳的資料和名字照片完全不合。去年夏天,他也是動用關係才在一週內搞定妳去印度的護照。」

  「我當時並沒有多想。」我努力消化這件事,想起在印度時,幻影中見到的這個嗜權惡霸,突然擔心起來。「可是阿嵐,我在學校是用本名註冊的,而且寄養系統中也有我的資料,可追溯到莎拉和麥可,萬一羅克什找到他們呢?」

  「卡當先生把那部分資料也改了。州政府的官方資料上,妳十五歲就離開寄養家庭了,而且所有跟這棟房子相關的帳單都寄到一個祕密戶頭,連我的駕照也是假的,用另一個名字註冊。凱西‧海斯雖然是西奧大的正式學生,但妳的照片換掉了,以免被羅克什找到。我們把妳姓名及照片相連的記錄全銷毀了,那就是妳在我電腦上看到的電郵中提到的文件。」

  「那我的高中畢業紀念冊呢?」

  「也處理好了。我們把妳從正式記錄中抽掉,除非有人拿著舊畢業紀念冊去找妳的高中同學,但可能性極小,因為他們得查遍美國所有高中,如果他們知道該來美國找的話。」

  「所以你認為這篇報導意味著──」

  「意味著羅克什能握有一份找出妳的資料。」

  「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我們不想讓妳擔無謂的心,希望妳盡可能過正常生活。」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希望能把這學期讀完,不過為防萬一,我也把季山找來了。」

  「季山要來?」

  「他是個很棒的獵人,能幫我看著,而且他不像我這麼分心。」

  「噢。」

  阿嵐將我拉近,揉著我的背:「我不會讓妳出任何事的,我保證。」

  「可是萬一是你出事呢?那我該怎麼辦?」

  「季山會罩我,這樣我才能專心照顧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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