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杜爾迦的誕生

  根據印度習俗,服喪期應為十三天,但我們決定守喪三日,然後按傳統點燈十日。

  卡當先生要我們研讀杜爾迦的誕生,我乖乖按指示做研究,結果得到十分有趣的推論。杜爾迦的故事裡提到多種武器,阿嵐和季山陪我一起搜尋,我們粗略寫下一份清單,記錄全部的武器。

  〆

  武器:

  飛盤(飛輪)

  海螺(卡曼達水壺──療癒能力)

  飛鏢(三叉戟射出的飛鏢?)

  箭(黃金弓箭)

  閃電(雷心掌?)

  銅鈴(用來喚醒杜爾迦)

  棍子(三叉戟/三叉槍)

  斧頭(飛輪的刀刃?)

  魔法盔甲(新武器)

  鎚矛(戰錘)

  水壺(我想可能是卡曼達水壺的別稱)

  棒鎚(鎚矛的別稱)

  劍(事實上是雙劍)

  蛇(芳寧洛)

  繩子(火繩?)

  珠寶(珠鍊)

  新衣物(聖巾)

  永不凋謝的蓮花環(送給美人魚凱莉奧拉了──杜爾迦說這個花環沒有什麼異能)

  套索(火繩?)

  ❦

  「關於杜爾迦的誕生,有許多不同的版本。」我一邊解釋,一邊繼續讀著:「這篇文章說,杜爾迦是從火焰中誕生的女神,其他書上則說,杜爾迦從河中升起、自旋風中現身、來自一團光球或高山中的巨穴。還有一個故事說,杜爾迦的創生,是為了對抗魔王摩西娑蘇羅。」

  「好吧,所以故事版本各有不同。」季山說。

  「沒錯。問題是,它們之間有什麼共通性呢?」

  我頓了一下,兩兄弟沒答腔,等著我來填空。「護身符!」我大喊說。

  「我不懂,」阿嵐揉著下巴說。

  「我們都知道,我的這片護身符有火的特性,卡當先生說他的那片將他送至虛空裡。假若每塊護身符各代表一種元素──地、水、風、火、天──而每一則杜爾迦誕生的故事,都反映出一種不同的元素呢?」我遞上針對護身符所做的筆記。

  〆

  可能的異能:

  杜爾迦的愛虎,嘯聲能撼動世界

  (地震?地符)

  海水沸騰,巨浪淹沒大地

  (水符或珠鍊)

  山崩地裂土石奔流

  (地符)

  用她的聖氣,補給她的部隊

  (食物/水/衣物?使用各種聖禮)

  大火四處蔓燒

  (火符/火繩)

  避開群山

  (地符)

  以沙塵暴圍阻魔王摩西娑蘇羅的大軍

  (風符)

  ❦

  「好吧,那麼到底哪一則誕生的故事才是正確的呢?」季山問。

  「或許所有的故事都對。」我表示。

  「嗯……有了。」阿嵐補充說,「這本書談到一座火山島,聽起來和卡當先生要我們去的地方很像,島名就叫『地獄島』。」

  「真的嗎?」我被口裡的馬芬嗆著了,「天啊。」

  「那還不是最糟的。」

  「那更好。」我挖苦說:「太容易就沒意思了。所以有一座火山島,還有杜爾迦對抗魔王摩西娑蘇羅的戰爭是吧?我猜杜爾迦打敗魔王時,可能握有完盤的護身符,當然了,這是在我們接受這個故事的前提下。」

  「這個說法很合理。」季山說,「書裡沒提到穿越時空的怪事嗎?」

  「沒,也沒寫到有誰突然出現或失蹤。」

  「說一下那場戰爭的故事吧,讓我先想像一下。」季山要求道。

  「好吧,我就從杜爾迦迎戰魔王開始說起。」我翻掠書頁,找到那一段文字。「『女神騎著愛虎進入戰場時,所有目光齊投向她。老虎威風凜凜地緩步前進,眾人敬畏地紛紛跪倒,群魔則為女神的絕美震懾驚嘆。她冷靜無懼地穿越一隊隊妖魔射手、數以千計的戰車和數百頭戰象,卻沒有人敢上前傷她──萬物俱臣服在她的威能之下。

  「『最後女神終於來到魔王跟前,敵軍拿著閃閃發亮的鐵斧和黑戟將她團團圍住』──等一等,什麼是『戟』?」

  「『戟』就是尖端上多了斧刃的長矛。」阿嵐答道。

  「原來如此。『戰場上血流成河,但如河的血流,也無法奪去女神豔紅的唇色或濃密的秀髮,她實乃世間絕色。魔王對她一見鍾情,宣布將娶她為妻,並下令手下逮捕女神,渾然不知女神除了美豔的外表,尚擁有強大的異能。

  「『她像旋風般駕著虎兒騰空而起,逐一宰殺魔王的人馬。她用套索圈住魔王的頸子,命猛虎張開大口鉗住魔王的身體,並舉劍將魔王劈成兩半。』」

  季山吹了聲哨子,「這女的聽起來很合我的脾胃。」

  我用手肘撞他肋骨,阿嵐翻了翻白眼,但季山根本不理我們。

  「我倒很想看看她打仗的樣子。」他接著說。

  「我看你根本搞錯方向了,大情聖。」

  季山咧嘴一笑,抓起我的手吻住。「原來這樣就能讓妳吃醋,順便一提,我可不是什麼情聖,我是那種只愛一個女人的癡情男。」他說。

  我抬頭與阿嵐四目對望一會兒,然後他又埋頭看書去了。

  「重點是……」我逕自說著,不理會季山的辯解。「我想,我們得用杜爾迦對付魔王的方式,去跟羅克什對陣。」

  季山眨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他肅然地彎身從阿嵐手中拿過我的清單。「我想妳是對的,凱西。羅克什想得到妳,就像魔王想得到杜爾迦,妳最好讓我瞧瞧那些書。」

  我把一大疊書交給季山,季山貼過來攬住我。阿嵐離開了,我在苦讀一個鐘頭後,眼皮沉重起來,便把頭窩在季山厚實的肩膀上。就在我將睡未睡時,聽到季山低聲說:「我不會讓他得到妳的,凱西,妳屬於我。」

  我的潛意識抗拒著他的話,直到我幻想另一個聲音說出同樣的話,才終於舒服地遁入夢鄉。

  ❦

  第四天,我們展開最後一趟尋寶之旅,到稱為地獄島的火山島上,尋找光明之城,但願那兒不是個名實相副的地方。

  妮莉曼將我們載至維沙卡派特南,然後飛越孟加拉灣,最後終於在布萊爾港降落。飛機停妥後,已有一輛轎車等著我們了。

  我們搭車穿越布萊爾港市區時,妮莉曼分享了一則卡當先生的精彩遭遇。卡當先生曾被當地土著安達曼人擄獲──而且他們以前還是食人族。精明的卡當先生為了求生,和土著討價還價,最後還成為該族的榮譽成員。

  我搖頭笑著,不知自己還錯過了多少精彩故事。

  我們在密林裡的一條私人道路上蜿蜒而行,車子爬上一片山坡,大海隨即映入眼簾,顔色明麗令人讚嘆。最後,我們穿過林線,抵達一棟可以俯瞰安達曼海的海邊豪華別墅。

  屋內的裝潢頗有卡當先生的私人飛機風格,反而不像印度的豪宅。別墅走簡約風,以黑及鉻黃色為主調,線條簡淨爽利。臨海的一面,是整片的大落地窗,而且每個房間都有自己的陽台。別墅有片超大的露台、按摩浴池,和一間棕櫚環繞的戶外休息室。這裡可望見海洋全景,有白沙沙灘和一座四層的無邊泳池,豈止是壯觀二字可以形容。我知道即使是在印度洋裡,卡當先生也只會選擇最好的。

  近日落時,我燃起一盞燈來紀念卡當先生。季山吻著我,說他得進城一趟,妮莉曼在我們繼續歷險前,也有準備工作要做。我獨自吃完晚飯後,決定去找阿嵐,他在我們抵達不久後便消失了。

  我終於找到坐在陽台上的阿嵐,他閉著眼靠在牆上。音樂輕飄,清風吹拂我的頭髮,我來到陽台上,呼吸海洋的氣息。

  「我可以陪你嗎?」我柔聲問。

  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如果妳想要的話。」

  黑空中的明月,像一只淺浸在大海裡的白色巨碟。兩人默默坐了一會兒,我也跟著閉上眼睛,聽阿嵐隨著音樂哼唱。

  「你好久沒有彈吉他了,我好懷念喔。」樂曲結束時我說。

  阿嵐別過頭,「我已經沒心情玩音樂了。」

  我逗他說:「不玩音樂的男人,也不會被甜美的聲音打動,很適合當壞男人哦。」

  阿嵐勃然起身,大步走過陽台,靠在另一端的欄杆上,以手肘撐住身子。

  「對不起。」我走到他旁邊,搭住他前臂,輕輕碰著。「我不知道你是當真的。」

  ,他將我的手握到雙掌中,把玩我的手指。「音樂讓我想起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卻又忍不住不聽。」他自嘲地笑說:「妳離開我回奧瑞岡前,我一直搞不清楚其中的關聯,妳離開後我才明白,音樂是我們之間的連結,是一種接近妳的方式,就像我的詩一樣。」

  阿嵐轉身面對我,將我的手按到他心口上。「凱西,只要妳靠近我,我就會血沸心馳,我必須克制自己碰觸妳、擁抱妳、親吻妳。我情願再次受羅克什折磨,也不想像現在這樣天天揪著心看妳和季山在一起。」

  我重重嚥著,把目光從俊美的阿嵐身上扯開,瞅住我們交纏在他胸口的手,感覺他的心跳捶擊我的掌心指尖。

  我顫聲說:「對不起,阿嵐。」然後將手抽開。

  我感到一股烘熱的激情湧動著緊繞住我,那熱流如此強烈,烘得我的肌肉彷如融蠟。

  「對不起,」我固執地重述道,「但是我不能離開季山。」

  我向後退開一步,阿嵐靠回欄杆上,一首新曲開始播放,阿嵐靜靜引述莎士比亞的《第十二夜》,喃喃念道:「『假如音樂是愛情的糧食,那麼奏下去吧;給我大量的音樂,好讓愛情因過飽而撐死。』」

  我默默走回屋中,再次回眸看他。阿嵐站在月光下,宛如莎翁筆下鬱鬱寡歡、渴盼奧麗維婭女爵的奧西諾公爵。我心頭一揪,強壓住哽咽,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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