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然而,幸福的日子總有盡頭。
  我靜靜地坐在車廂盡頭拿破崙的儲物室旁。窗外,夜幕慢慢降臨,車廂中燈光閃爍。在這裡,沒有人來打擾我,我再一次拿出了那本書。
  安娜·卡列尼娜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離開丈夫,帶著兒子乘坐傍晚出發的火車逃到莫斯科。她的決定讓我震驚。這個女人只顧自己內心的感受,全然不管世俗對她的約束。她肯定是真心愛著沃倫斯基的,否則怎麼忍心讓兒子跟生父分離呢?她的決定讓我氣憤,但是……她遵循自己內心的感受,她活得很真實。
  在安娜寫給丈夫的信裡,我碰到了幾個生詞——她談到了「度量」。我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媽媽和拿破崙又都不在身邊,沒人可以請教。於是我反覆念叨著它,不知怎麼,感覺它很有分量。
  一開始,安娜在信裡用了這個詞,然後又劃掉了,這讓它變得更有分量了。我又把這個詞唸了一遍,還是不懂它的意思。安娜坐了下來,開始給沃倫斯基寫信,但這封信也被她撕掉了。安娜此刻的情緒一定非常混亂,她的心怦怦亂跳,根本無法控制。
  我開始慢慢地對愛情枷鎖有了一些了解,明白了愛情的憧憬和犧牲。我一遍遍地讀著書中的段落,試圖找到答案。終於,安娜在信中說出了所有想說的話,寄出了信,再也收不回來了。
  我又想起了婭拉——想起她在餐車裡唱歌的情景。我低聲哼著她唱過的歌,但我無法將她喚回,今晚她不會再為我歌唱。
  我看著面前的筆記本。
  如果我能找到合適的詞句,讓文字把我帶到婭拉身邊,聽她歌唱——如果文字能帶我回到過去,它們是否也能把我腦海中那些不愉快的聲音和畫面一併抹去?
  車廂裡非常悶熱,殘羹冷炙的氣味混合著身體的熱量,在密閉的空間裡蒸騰。我合上書,眼皮變得沉重,思維變得遲緩,搖搖晃晃的列車讓我沉入夢境。睡夢中,我又回到了興都庫什山。書從我的手中滑落,但沒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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