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了這一段，我合上了筆記本。車窗外暮色已深，我們就快到託木斯克了。拿破崙幫我從茶壺裡倒了杯熱氣騰騰的奶茶，放在我旁邊的小桌上，我對他點頭致謝，幾乎沒有察覺到他在我身邊。列車上靜悄悄的，大家都已在狹窄的折疊床上安眠。我顫抖不止，拿破崙按住我的肩膀，但我幾乎沒有發覺。我的思緒還在山上。
我又看了一眼剛剛寫下的文字，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看著那節車廂，早些時候，我看到小阿爾薩蘭和西塔拉在那裡吵嘴；而就在剛才，爸爸和賈瓦德端著熱茶，笑著從我身邊走過。我又看著之前想像媽媽坐著跟其他乘客聊天的地方，心裡空蕩蕩的，似乎是我拋下了他們。我已經無法想像家人陪在身邊的情形，但尚未做好與他們告別的準備。他們一路陪我走了這麼久。
但他們已經不在了。
「別離開我！」我喊道，聲音在空蕩蕩的車廂裡十分響亮。「留下來！」我懇求道。我需要他們跟我一起從頭開始——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沒辦法獨自一人上路。
「我會留下來的，阿芙薩娜。」我抬起眼，看到拿破崙還在我身邊，看著我說道，「寫下來吧，把一切都寫下來。」
於是我再次翻開筆記本，繼續寫下去，把一切都寫在紙上。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把這段過往從記憶裡擦去、抹除，還是想將它封存在紙張間。